傅俨能在一个灯火辉煌的殿堂,牵着所爱之人的手起舞,享受着身边亲人朋友的祝福;而他被关在这个殿堂之外,他无比憧憬着这个世界,却只能隔着窗户殷切地盼望,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漆黑的永夜,凄凉又孤寂。顾展又开始全身心地将自己埋入工作,没日没夜。他以前也这样,这种自虐式的工作方式,能极大地充实他的思绪,让他不去胡思乱想,停止无用的精神内耗;同时他也需要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去证明自己,需要‘顾总’这个光鲜的皮面来标榜自己,他想告诉别人,自己不是个异类,他也可以出色优秀,他希望能在这个社会上为自己赢得尊重和认可。周五的早上,顾展被一串刺耳的闹铃惊醒。他已经很少被闹铃叫醒,都是生物钟,到点自然就睡不着了。他撑着疲乏的身体想坐起来,却不受控制地又栽倒下去。‘嘶——’顾展感到头部一阵眩痛,然后就沉得一点不想动。以前跟生意上的朋友胡吹海侃时,常有人开玩笑说,‘男人到了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顾展不禁自嘲地想,果然是跟二十来岁的时候没法比,就算那份初心未改,三十岁的身体也已经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加班了。他浑身无力,头重脚轻,索性给下属电话交代了一下工作,然后接着补觉,最近一周确实睡得有些少。顾展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有意识时,听到电话在响。“喂?是顾展吗?”一个清丽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传过来,顾展愣了几秒,直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却又不敢确认到底是谁。“是我,谭芮。”顾展忙撑着沉重的身体,略显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时隔四年,会再次听到前女友的声音,他以为谭芮恨他,恨得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顾展你号码没换啊,我出国后就换号码了,还怕联系不上你呢。”顾展捋了一把困倦惺忪的脸,“有什么事吗?”“别紧张,我打电话就想问问你这些年怎么样?我知道sngshot发展得很好,现在都上市了,时不时能从老同学那里听到一些你的消息,恭喜你顾展,当初想做的事终于做成了。”“嗯。”顾展神色渐缓,“你呢?小芮,你现在怎么样?”“我挺好的,现在定居berl,去年结婚了。其实突然联系你,是因为我收了一封国内发来的邮件,发件人是r·fu,他问了问我的近况,希望我方便的时候可以联系一下你。”谭芮顿了片刻,用平静的语调揭开曾经那段让她铭心的伤。“当年我年轻气盛,把一切错误都怪到你一个人身上,把所有的不满、负面情绪通通发泄给你,却忘了你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这些年,你一直都有在向我的银行账户打钱。我想我没有理由收,所以擅自作主捐给了福利机构,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在尽力弥补对我的亏欠,其实我也欠你一句话,顾展,你没有错。我们走到当初那一步,是你的无心之失,但你的感情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另一半,你也应该把过去放下,勇敢地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你的感情同样值得开花结果。”电话那头的谭芮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一段话,顾展知道她终于放下了。顾展一直将这段过往当做自己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他伤害了一个真挚的女孩,辜负了一颗鲜活的心。他永远忘不了谭芮那样一个优秀独立的女性,曾在他面前哭得蓬头垢面,曾情绪激动得像个村口泼妇,破口大骂地指责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自我谴责,内心深处无法控制地去恨自己;自我麻痹,贬低自己的感情,企图拿常人眼里合适登对的男女关系去粉饰自己;自我审判,将自己斥为低人一等的异类。他无力又绝望地陷在永远亏欠一个人的痛苦中。可事实上,谭芮比他想象中坚强得多,一直深陷在过去,无法正视自己的心,无法走出来的人是他自己。他沉默很久方哑声道:“谢谢你,小芮。”“哇呜——”电话那头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然后顾展听到谭芮着急忙慌地转过去跟人用德语交谈了几句,回应她的是一个沉稳温润的男声。“不好意思啊,儿子哭了。”谭芮讪道。“小芮,你当妈妈了啊?”谭芮轻笑了一声,“是的,才半岁,天天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他爸爸又哄不住,你们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