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定远军、玄龙骑及赤麟卫已在最外层将禁军包围。他们的铠甲上分别绘着虎啸山林、九龙腾云及赤踏火麒麟的图案,在烛光下幽幽地闪着寒光。
“你从始至终不过是个被哀家操纵的傀儡,何来的胆子对哀家一口一个‘孤’?”太后冷眼扫了一圈禁军,“还不快将这些人给哀家拿下!”
太后的语气虽严厉,禁军却无人敢动。
“该将哪些人拿下,看来太后还拎不清。”叶萧懿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与之前的玩世不恭大不同,此时他的笑充满了冷酷。“流放或是打入大牢,太后不妨自己选一选?”
“且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望雪堂门前响起,引得众人纷纷向那处看去。只见来者一袭深红衣袍,披着清冷的月辉与飞雪,带了些许风尘仆仆的气息。
叶萧懿猛地一震,“南……南望?”
叶舟本想趁叶萧懿与太后争执之际偷闲喝口酒,今日之事他早认为是势在必得,并未有多放在心上,可酒杯刚送到唇边便来了这么一出。
见叶萧懿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他便将杯子稍稍放下。
“诸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南望缓步走近,围着长桌的士兵们都自觉地让开。
南望径直走到叶舟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杯酒,突然笑了,“哥哥你也真是,随意寻了个借口将我骗出去,原是要帮着叶萧懿做这事?”
叶舟并不回答,反倒问:“怎的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本是要给你个惊喜,不想刚回到府中便听人说望雪堂办着除夕夜宴,把哥哥你请来了,我只得又赶到了宫里,正好赶上这一出。”南望闲闲道。
“北顾呢?没同你一道回来?”叶舟有些好奇。
南望有些犹豫,“北顾……”转眼看见一旁的焰离,复又笑道:“哥哥不说我倒要忘了。一路赶回凌苍,北顾说他累得很,实在不能同我再来这儿,还要我替他向诸位赔个不是,顺便让我给焰离带话,说是府里的棋盘已摆好了,待你回去便试试你,看看这些时日你的棋艺可有长进。”
南望悠悠叹了口气,道:“本以为进宫来能安心吃喝一顿,把我的胃在这两月余里受的委屈给补回来,不想却撞上了这等事,着实可惜。”说着,目光轻飘飘投向太后。
太后见了她,便更气得昏头,“叶南望,没有传召你便擅离军营,可知这是大罪?”
“太后可先别急着治臣的罪,此刻放眼整个东源,除了我叶南望,还有谁能救得了您?”
“南望。”叶舟唤了她一声,眉头紧锁。
南望看向她哥哥,眼中带笑,“先前这事瞒了我,我也暂且不与哥哥计较。既让我撞上了,便算是与我有关。我只问哥哥一句,哥哥确是想好了?”
她凑到叶舟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续道:“若不收手,在太后眼中你便是个逆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我们先暂且不说。今日你既能帮着叶萧懿这样做,日后难保叶萧懿会认为你能再帮他人夺他的权。”
叶舟紧握着酒杯,手指摩挲过杯上的龙纹,“你才知道这个事情,便急着劝我?”
“此事对哥哥的坏处一眼便能看穿,哥哥并不傻,为何装作不懂?我只不过是尽一尽做弟弟的责任,不让哥哥因为一时糊涂而误了前程。”
“若我坚持如此,你当如何?”叶舟看着南望的眼睛。
“我今日所言皆是为了哥哥。若哥哥坚持如此,那便当没我这个弟弟罢。”
白玉杯已被叶舟的手捂得发热,周遭一时静极。两任大将军一向和睦,这样反常的较量让其余的人不敢贸然打断。
叶舟沉思许久,忽然抬头问南望:“你这面具戴这么久,累不累?”
南望一怔,笑道:“何人脸上无面具?真假是非,都虚伪得很。”
“我是说,你脸上那层真正的面具。”叶舟冷静道。
南望的笑僵在嘴角。
“怎么?”叶舟笑了,“你方才话不是挺多的,现在却不能回答我?”
南望闻言,脸色渐渐沉下去。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强作镇定道:“群臣聚集的大宴岂是你兄弟二人说闲话的地方?这许多体己话何时说得完,不如待你们进了大牢再慢慢说。”
叶舟像是没听见太后的话,只紧盯着南望。他握着酒杯的手力道渐重,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沉着,“我倒觉得,你这弟弟,没了就没了罢。”
南望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哥哥你这话说的……”
“我这话说的可有半点错?这东源的每一寸土地,是我将军府几代人和军中的千万将士用血肉铺出来的,我岂能容你们在这上头放肆!”
语毕,叶舟便将白玉杯狠狠砸到地上,碎玉四处飞溅。这一气势让许多人都愣住了,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随着杯子碎裂的声响,定远军、玄龙骑、赤麟卫皆迅速朝禁军出手,望雪堂中一时充满兵戈之声。
众臣和宫女们惊慌得四处逃散。混乱中,方才力挺太后的臣子竟无一人惦记着她的安危。太后紧捂着胸口,胸前挂着的绿松石项链被她扯得散落在地,头上的步摇流苏也不安宁地晃动着。
南望亦想抽身,不料焰离几招将她制服,一手扳过她的手臂,紧扣住她的双手,一手压在她背上,就这么按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