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的寒风变得轻柔了许多,像是谁温柔的答话。
南望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举起杯,“我也该给你送送行了,叶南望。”说罢将酒倒到地上。
山下不知从何处传来悠然的箫声,吹的却是悲凉的曲子。亭外的松叶沙沙作响,上头的积雪被摇落在地。
南望正看着地上的酒发呆,就听见一声叹息。抬头看去,见云羲从几棵雪松后头走了出来。
“师姐。”云羲在南望对面坐下,“师父给你拟了个‘隐’字,说此后在清徽观,你便唤作云隐。但仪式繁琐,且不是正经拜师,又不宜张扬,就不做了。其余的同门都心善,也不会多嘴外传。”
南望点点头,“本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这么晚来找我,也不怕冻着。”
云羲倒不在意,“不打紧。师父怕你不痛快,让我来同你说说话。”
南望自打见了云羲便觉得这姑娘通透,此刻终于道:“你懂得的事情似乎不少。”
“我与常人不同。不过是上天硬要我懂得,才强加与我罢了。”云羲又是一声叹,“这样反而不好。我分明知道事情会如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再叹一声,续道:“这清徽观的人啊,个个对天命都是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凌虚师兄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说自己不会囿于天命的人,但却……”
对云羲的欲言又止,南望也知道有些话不可说破,只问:“那你对他,究竟……”
“师姐别误会。”云羲笑笑,眼神如同狐狸一般狡黠,却又含着些无奈,“他在你这儿,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第49章
正月十五这日,南望早早便身着盛装,撑伞立在雪中等着。时辰一到,清徽观的大门敞开,就见北顾踏入门槛,径直朝她走来。
南望见他穿得单薄,便有些急了,“你这样万一受了寒可怎么……”声音在对上北顾的目光之后渐渐弱下去。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虽是熟悉,却又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北顾走到南望面前,单膝跪地,道:“册封使臣叶北顾,奉国君之命迎靖宁公主回宫。”
话音刚落就刮起一阵大风,雪花飞舞着覆上他们的头发。南望的视线有些模糊,却镇定道:“大国师快请起。”
北顾起身接过南望的伞,本想将她抱着,问她等了多久,冷不冷,却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那股冲动,只朝大门的方向伸出手,道:“公主请吧。”
南望一步步走向在观外候着的仪仗队伍,暗红的披风扫过地上的积雪。她看着天地间这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山下传来镇国大将军薨了的消息,便觉得步子走得有些艰难,仿佛是将过去的十九年光阴又走了一遭。
围观的人里有几个道姑是离南望比较近的,南望听见她们声说着羡慕。她虽是想着别的,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南望稍稍提起裙摆,抬脚跨出门槛,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当心”。她用余光瞥了眼身侧替她撑着伞的北顾,觉得自己的这份笃定,或许又是他给的。
回到宫中,意思意思见过了叶萧懿,南望便要去拜见皇后。她早就听说皇后性子直,说话不留情面,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不知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皇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鸾佩宫中熏着玉芙蓉香,南望才进门就觉得心神宁静,更是不敢相信皇后和叶萧懿口中的“泼辣悍妇”会是同一个人。
叶如初早早备好了茶点等着南望,待南望行了大礼,她才让众人都退下,对南望道:“快起来喝些热茶暖暖身子,你这顿折腾肯定累了。”
南望在叶如初对面坐下,有些拘束,叶如初却把手里的暖炉塞给南望,“这些人做事真是没脑子,也不晓得给你备个暖炉,回头我替你发落了她们,再拨些得力的人过去。”
南望一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道:“谢过皇后。”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怎么说也是你嫂嫂,虽然我只当没叶萧懿这个夫君。”叶如初笑笑,“你的事情我听他说过一二,我不看重这些,你也不必拘着,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说着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给你拟好的名字险些忘了拿出来让你挑。先前只让丞相给你定了封号,名字的话,我想还得由你自己来选。”
照先帝的意思,这一辈的公主取名从“清”,封号从“景”。但在给南望定封号时,叶萧懿想起了她那提不得的生母,便犹豫了,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后,于是干脆甩手让叶舟去想,叶舟便取了这平定、安宁之意,不管先帝定下的规矩。叶萧懿想着南望毕竟特别,也允了。
叶如初翻出几张金箔,上边写了“熙”“仪”“锦”等字,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南望翻了翻,一时却无法决定要用哪个。
见南望面露犹豫之色,叶如初便道:“你自己有想法是最好。”说着递过一张纸,又给了她笔墨。
南望也不推辞,接过笔,笃定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一切事情都已办妥,南望也自然是不能再回将军府去。叶如初觉得她实在合自己眼缘,又没有别的公主那样娇纵的性子,越看越喜欢,便愿意与她亲近。
“你此次回来,众臣诸多非议,我与叶萧懿商量后决定不再建公主府,一来可避免他们再起骚乱,二来你住在宫里也方便许多。碧梧宫清静,离我这里又近,少有人敢到这边来叨扰。且这名字极好,又与你相衬,你该是会喜欢的。平日若是无事,你便来找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