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是了。”茑萝看了看天色说道:“皇后今儿个花了不少心思,皇上总是感动的,况且看了这么多名门闺秀,总是要商量一下的。”
姜静云没有接话,看了看藏了一半在云层中的月亮,忍不住伸手指着比划了一下,冷不防被茑萝打落下来,嗔道:“没看到今儿个是满月么,怎么能用手去指呢,小心明早掉耳朵!”
姜静云好笑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娘啊,小时候每个孩子都听过的,尤其是姑娘家,你不知道吗?”茑萝挑眉道。
姜静云摇头道:“我娘去的早,没人跟我说这些。”
茑萝一怔,颇有些歉意,“对不住,我没想到……”
姜静云偏头一笑,“其实也没什么,那时候太小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反而也没什么可伤感了。“姜静云本尊的确也是三岁之前没了娘亲的,更不必说半路来的她了。
茑萝心里仍有些过意不去,但见月色下的少女笑容淡然清澈,不似作伪,微微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你可有兄弟姐妹?”
姜静云看看左右没人,弯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说道:“有一个嫡出的姐姐,还有四个哥哥,一个堂妹。”
茑萝愣愣地看着姜静云自然流畅地的动作,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也坐了下来,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伸展了两下腿脚,更是舒坦,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
“真好,我们家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弟弟,很是金贵,从小也没人陪我玩,很是羡慕那些姐妹兄弟多的家族,多热闹。”
姜静云双手托腮,盯着忽明忽暗的月亮,突然一笑。“嫡出的姐姐因为跟我抢东西而将我推到池塘里差点淹死。后来又因为抢不过而给我的早膳里下毒;我躲过了一劫,跟我最为亲近的堂妹却中毒昏迷,大家都认为是我害的;堂兄待我不错。我被冤枉之时也没有疏远我,可惜却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入宫前还要带着我私奔,这样的姐妹兄弟你想要么?”
茑萝惊得小嘴半张。良久都合不上,姜静云等了半晌。转头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茑萝片刻后反应过来,恼得一记粉拳捶打在静云肩头,嗔道:“你这个鬼丫头。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连姐姐我都敢戏弄?”
姜静云低头轻笑,掩住眼底情绪。身体作势躲避,却仍然没有躲过对方慢悠悠的拳头。于是“哎呦”呼痛,两人嬉闹做一团,茑萝越发相信姜静云是编出来的故事唬弄自己,许是当夜月隐星稀,一向眼光犀利的她也没有发现静云的异状。
“今天那个琉陵王的寿礼还真是别出心裁,只是他不是天域王朝的皇子么,为何会留在咱们晋宫当中呢?”回想起在穿云殿匆匆翻过的几本书和听纤云讲过的一点历史,姜静云不明白为何这历史最为悠久的古国,如今会沦落到要将皇子送到别国做质子的地步。
茑萝的父亲是户部官员,自然知道这其中缘由,当下也不卖关子,娓娓道来:“这天域王朝是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国度,绵延千年都不止了,最为强盛之时,北至如今的白蒙,南至齐魏海滨,东至江南小国姑苏,西至天域连绵雪山,都是他们的领土,兵强马壮贤臣辈出,当真是天下无人可与之争锋。可是老祖宗说过一句话,天下之势盛极必衰,天域王朝也不能例外,当时天域有四大世家,看到萧氏皇族逐渐衰败,就起了异心,一时硝烟四起天下大乱,可打来打去终究谁也灭不了谁,便形成了如今之势。纳兰氏占了北边,成了如今的白蒙王,皇甫家世代居于江南富庶之地,便占了东边,建国姑苏,自封为姑苏王;而魏氏则划了南部海域一地,国号为齐;咱们太祖爷则占了这最大的一块中部,建立了大晋百年基业。”
姜静云听得出神,见茑萝停顿了下来,于是问道:“那天域王朝呢?”
茑萝见她如此感兴趣,微微一笑说道:“天域王朝的国土缩小了许多,如今盘踞在西边高原之上,挨着千里冰封的雪山,那里是他们族人起源之处,也算没丢了祖宗基业,只可惜再不能跟从前相比了。”
“由于咱们大晋处于几方势力中心地带,若是联合白蒙,姑苏,齐魏一起攻打天域,那他们怎么也无力回天,故当年天域派出使者拉拢太祖,愿以皇子为担保,与大晋缔结永世和平之约,结为盟友,太祖乃仁义之君,感怀天域萧氏皇族旧情,便答应了。于是代代都会选出一名十六岁以下的皇子,派到大晋来做质子,花甲之年才可归回故土,如今这一代便是琉陵王萧离墨,他到晋宫已经三年有余了。”
姜静云皱眉道:“十六岁不到就要离开家乡,六十岁才可归去,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寂寞孤独中度过?远离故土,失去自由,这漫长的岁月该如何打发?”
茑萝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说起来还不如平常百姓人家的孩子自由快乐。而且这位琉陵王听说在天域极富盛名,十岁便可七步成诗,熟读精典,一手书法更是行云流水,千金难求,可不知怎地却被选做了质子,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一辈子就这样了么……
姜静云心里一颤,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落寞孤独的白色背影,那咳嗽不停微微颤抖的白色身影,只觉得分外残忍,堂堂皇子如今只能熬制汤羹,为她一个小小宫女煮面,这对他来说又是怎样屈尊绝望的生活呢,她不禁喃喃说道:“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该是骄傲飞扬的吧,没想到会亲手下厨熬制清心安神汤呢。”
茑萝点头道:“是没人能想到,不过他心思倒是巧妙,选了这样一味补品,说起来咱们皇上对柔嘉贵妃也是情深意重,不然今儿个琉陵王爷得不了如此脸面。”
“嗯,真让人羡慕,柔嘉贵妃去了这么些年,还能让皇上如此惦念,也是极幸运的了。”姜静云随口说道。
茑萝脸色却复杂起来,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别人都道柔嘉贵妃幸运,可若是她知道自己儿子如今境遇,恐怕也要不好受的。”
姜静云闻言一愣,看着茑萝问道:“你是说清王殿下?此话怎讲?“
茑萝说道:“你就没发现今儿个太乙殿内寿宴之上,偏偏就少了一个人?”
姜静云回想一番,倒的确是没瞧见楚清,当时也没多想,这时候生了疑问,于是说道:“是清王殿下?这里头有什么缘故?”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茑萝极为警觉,立时站起身来,向后看去。姜静云见状也知道有人来了,跟着起身,站在茑萝身后,一起向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两位姑娘都去歇着吧,皇上跟皇后娘娘都已经歇下了,里头有彩香彩月伺候着,皇后说就不必让两位姑娘在外头吹风了。”
来人是上官皇后身边的青荷姑姑,茑萝和姜静云都是心里有数,那位皇后娘娘可没有这份细心,想来也是青荷的主意,不过人家的好意自然不可辜负,当下两人都行礼拜谢了,各自离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姜静云换了衣裳净面洗漱一番,躺下却怎么也平静不下,迷迷糊糊间一会儿是莺莺燕燕围着楚阳大献殷勤的场景;一会儿是慕容忧站在一片秋风落叶之间苦苦等待的身影;一会儿又是萧离墨蹲在灶台前头,用蒲扇狠狠扇着灶火,苍白的脸色全是黑灰的模样;还有热热闹闹的太乙殿大门紧闭,楚清在外头留着眼泪徘徊痛苦的情景。
这一幕幕光怪陆离的情景纷至沓来,不时切换,她时而焦急,时而担心,时而心酸,竟是一刻也不得清闲。就这么睡了一夜,想来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以直到进了内殿当值,听到皇上的吩咐之时,姜静云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没有睡醒一般。
“昨儿个皇后跟朕提起,后日的赏荷宴人手不够,想要个懂事的大宫女去帮衬,青云,朕看就你去吧,一会儿回去准备一下,今儿个就去凤仪殿吧!”皇上一手端着茶水,撇着茶叶说道。
“皇上,青云是哪门子懂事的大宫女啊,只不过是会些玩闹的法子,皇上看得过眼罢了,哪里有能力帮衬皇后这么重要的事情?”姜静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帮衬楚阳挑选太子妃?这不是明摆着要给自己添堵么,想想过去了也没什么好事。
皇上忍不住乐了,瞟了姜静云一眼说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区区一个赏荷宴皇后还不至于办不好,只不过这次众多世家嫡女要来参加,如何挑选品貌出众,性情端正的人选,这可是马虎不得,平日里就属你鬼点子多,就去帮着皇后出出题,难为一下那些千金小姐们,多好玩的事情啊。”
好玩你怎么不去呢?姜静云腹诽道,眼睛一转说道:“若是这样,那皇上出马岂不是更加好玩?您亲自出题考量未来儿媳妇,可比奴婢这些雕虫小技好得多了。”
“今儿个都是女眷,朕就不过去了,不然她们拘束得紧,反而看不出真性情来,”皇上喝了一口茶,说道:“好了,快些去吧,再推三阻四地想偷懒,朕可要责罚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