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格外的早,长云城中自是一片繁华,除了瓦顶盖着厚厚的初雪,街道上已被来往的人群踩得只剩下了薄薄的水流。王府方向驶出一辆马车,众人纷纷避让,低头不敢看车马,林花花掀开轿帘,看着人人都裹着厚实的衣服,已于当年自己刚入城时,百姓衣不蔽体,娃娃在娘亲怀里冻得直哭时截然不同。
看到脸色苍白的王妃,城中老小皆是心疼,有些已然泪目齐刷刷的跪下高喊着:“王妃万福”。林花花的身子已经不能支持下车去和百姓寒暄,只在轿厢中喊道:“大家快起来,都是一家人!”
百姓之中已经有哭声渐显,早年就有传闻,王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林花花也多年未踏府门半步,今日一见,脸色已惨白如这个模样,怕是时日无多。
马车一路前行,百姓一路相送,到了城门口官兵才拦住送往的人群,郊外便不似城中,北风呼啸,似一把快刀,斩断着一切生机;漫天飞雪,以天为熔炉,溶万物为白银。
马车自也跑不许快,张魁下马,让王妃稍作等待,拿起了厚厚的铁链,捆着车轮,以防在雪地里打滑,惊了王妃。
林花花打了个哈欠,年纪越大越睡不着,自己已然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却独独放不下这一家子老小。
巧儿把车内的炉火扇的更旺些,苏平安递来一杯热茶,林花花接过,一把拉住苏平安的手:“如若苏城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若悔改,你可不能一辈子不理他。”
突然起来的一句倒是让苏平安不知如何回答,怔了怔才点头说好,一路上也没有其他言语,只有林花花不断地咳嗽声,还有环儿与苏平安通红的眼眶。
一路到了报恩寺,远远的就看见寺里飘着的彩旗,山下一群老和尚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待,环儿下脚,搬来的凳子,苏平安则搀扶着病恹恹的林花花下马。
见到王妃下马,主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林施主请入庙。”
看着长长的台阶,苏平安不舍林花花走这么远:“主母,要不咱们找个轿辇,地上路滑,怕是不太好走。”
林花花摇了摇头,牵着苏平安的手:“不碍事,既然是来拜佛,自然得虔诚些。”
台阶上厚厚的雪,已被踩成坚冰,几次脚滑林花花险些摔倒,幸好是环儿和张魁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苏平安还是忍不住问了:“老爷和小王爷想要陪您一同前来,你怎么不愿呢。”
林花花驻住了脚,看了看半山腰安详的佛像,又看了看苏平安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他们爷俩可不信这个。”
苏平安试探的问着:“那您信吗?”
林花花摇了摇头:“也不全信,只是当年苏武常年在外,我除了日日跪在佛前祷告,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家里半粒米都没有,佛也没让我吃上饱饭,还不是得我自己卖点织布才过活,只是人老了总该有点念想,这么多年了也习惯的拜一拜,也求个心安。”
寺里除了几个打扫的门童,别说是香客,连和尚都少有看到:“今儿初一,怎么没人前来上香?”
张魁道:“恐是庙里知道您要来,怕他人扰了您清净。”
林花花怒目看了一眼张魁,喊了一声:“胡闹。”也没刻意追责,多少也是那父子俩安排的。
林花花跪在佛像门口,环儿苏平安分立两侧,老和尚行了个礼,便面朝佛像,倒着退了出去,先是拜了一拜,然后才闭上了门。
跪了许久林花花也没有祷告什么,突然睁开眼,喊道:“平安,你也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