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凯勉强稳住。
梅姨娘便命绿尛拉了沈姨娘起来,又叫人带她梳洗换了衣衫,收拾干净了,重新带到大厅里面来,加了一个凳子,让她坐。
沈姨娘不敢。
梅姨娘道:“林妹妹也是坐着呢,都是一家人。”
沈姨娘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眼睛不住的睃方其凯,欲言又止。
倒是吃了几口菜后,放开了,许是许久没有吃到如此好的菜色,有些急促。
方其凯带着厌恶扭过头去不看。
梅姨娘等她吃饱了,才淡然说道:“说罢,怎么又回来了?”
当初她与人私奔,方家被燕州城笑话了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丫鬟婆子们因为两位老爷丢官,姨娘跑路,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辞工了不少。
如今剩下来的,不过是几代忠心的家奴。
后来,方其宣自请脱了族谱,从方家除名。
方其瑞和何家贤径直搬了出去。
方家更是以一种日薄西山之态,在燕州城苟延残喘。
沈姨娘听了梅姨娘的话一愣,她本来是不顾脸面回来求饶的,一开始也是做了这个打算。
可如今她洗干净了,吃饱了,就不愿意在这些后辈面前说这些难以启齿的苟且,因此支吾着不言。
梅姨娘冷眼如刀:“做都做了,还怕说么?正好四少爷也在,让他听听。”
沈姨娘浑身一愣,这才明白为何梅姨娘让她收拾好了再出来。
作为一个乞丐,她没有尊严。
可现在,她干干净净的坐在席上,如何还能没事人般将自尊当着儿子的面,踩在脚底下?
梅姨娘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不想说就滚出去!”
方其瑞心里一冷,彻底与梅姨娘寒了心,微微怒道:“孩子们都下去。”
沈姨娘感激的望过来一眼,起身给方其瑞行礼道谢。
梅姨娘抿嘴不语。
待堂上只剩下几个大人,沈姨娘才道:“……那人抛弃了我……拿了我的体己银子跑了。”
于是她像乞丐般流亡,从跑出去百里地的农舍田庄里爬出来,一路乞讨回了燕州城。
梅姨娘冷笑一声,看向她隆起的腹部:“方家容不下你的。”
沈姨娘何尝不知道,何家贤也知道。
瞒天过海,不可能。
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却又像砒霜一般,毒了她的心。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怪只怪她没有听何家贤的话,当初猪油蒙了心。
沈姨娘起身,又慢悠悠的顺着门走出去。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团圆,她却不知道走向哪里去。
走出方家大门一段路,她下意识的回头,见方其凯站在石狮子那里,见她望过来,忙背过身低下头去。
沈姨娘突然全身的勇气都凝聚在身上,她疯了一般朝方其凯奔过来,对着门房大叫:“求见二奶奶……沈淑华求见方家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