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挥手,让身侧亲信大监都退出去。
他游魂般飘到了内室,自暗格中抽出什么,到火盆边,松手丢了进去。
火舌舔上纸张,呲地一声冒得好高,光芒刺目,在他两只黝黑瞳孔中跳跃。
“陛下您也知道,澜瑛阁几十年前靠着情报发家,也靠情报保命存活。先前未投于陛下手下时,各处亦有您与大将军的各类情报,而今大多销毁,只余这一份,草民实不知该如何处理,特请陛下示下。”
一个厚厚的信封落在他手里。
独自一人时,缓缓展信,厚厚一叠纸张,冰冷的字字句句像一把把刀插入心脏。
有什么自小到大,信仰般的坚持雪崩般湮灭为灰烬。
他连皇后处都不敢回,点灯熬油直至三更天。
没看书,没处理政务,就枯坐着,看蜡烛熬干了泪,扑扑冒着黑烟灭了。
舅父,舅父。
哪有什么一心为他的舅父,哪有什么一心为国的镇国大将军,不过是他欲壑难填的遮羞布。
火焰小了,露出烧得黢黑的残渣。
皇帝拿起火钳,随意拨两下,残渣便化为灰烬与盆中的碳灰融到了一起。
再也寻不见踪迹。
……
“纸烧成的灰,和碳可不一样,轻飘飘的,风一吹,就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嗯?”
“你烧过纸钱吗?”
蹲在地上斗蛐蛐儿的小郎君抬起头,面容清秀,神色灵动,正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邓延梧。
“什么烧纸钱?”
说话人拍拍手上的灰,“算了算了,大将军回来了,不与你说了。”
起身,几步便走出去好远。
“阿兄?”
邓延梧站起来,见他没有回头的意思,嘟囔:“什么啊,莫名其妙。”
此处离门口有些距离,邓延翌却行得飞快,一会儿就看到了镇国大将军的身影。
“将军回来了。”
他笑着迎上前,到将军身侧,落后半步,一同往议事堂的方向走。
镇国将军带着怒气的步伐虎虎生威,让人望而生畏。
可竟半分未牵连到邓延翌身上,任他笑意盈盈、闲庭信步,也未言半句。
甚至进了议事堂,还侧身示意邓延翌先坐。
邓延翌躬身,到了自己座位跟前,待将军坐了,才掀起后摆,稳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