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自称“本宫”,却被身旁的老宫女打断:“娘娘,别再胡思乱想了。”曹太妃叹了口气,视线垂下来,摇了摇头,走之前又对温淮说道:“我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淮儿恭送太妃娘娘。”他觉得这太妃面善归面善,却有点奇奇怪怪的。片刻后梁越来找他,歌舞升平,宴席开场,要去一同祝酒了。“你知道曹贵妃么?”他问起来。“是先皇最为宠爱的那一位皇贵妃?自先皇驾鹤西去,她便出宫待在双峰寺吃斋念佛,今年冬至不知道怎么把这位曹太妃请来了。”“她没有子嗣吗?”梁越摇摇头,又补充道:“宫里秘闻说她不好怀胎,中年才得了一个儿子,正值先皇重病之时,不知怎的,那孩子也夭折了。”温淮心里一惊,不免感慨——“也是个苦命人。”两人落座,干果蜜饯已经撤了下去,换成了霸道王爷独宠妃30金口一开,就连座下的杜绍杜丞相都愣住。温徵林更是乱了阵脚,匆忙起身回话:“陛下过誉,小女性子顽劣,极其任性呢。”“英国公就别谦虚了,这事朕便敲定了,封英国公长女温苓为平月公主,特赐与吐蕃大王子赤德噶尔和亲,不日启程。”“陛下……”英国公浑身凝滞住,呆愣愣地瞥了眼夫人。赵妧纵然着急,然而说不出半句话来。“怎么?爱卿有异议?”温徵林面对皇帝的质问,不得不拱手行礼:“微臣谢陛下隆恩!”下头的温淮早就瞪圆了眼珠子,被梁越按着才堪堪没站出来。梁越夹了一小块羊蹄筋在他碟子里:“尝尝这个,不膻。”“我不吃。”温淮看都不看就把琉璃碟推过去。一场宫宴搞得他兴致缺缺,刚结束便拉着梁越回去了。可烂醉的崇明帝,却被杜绍截住。“陛下,借一步说话。”“舅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与朕是血亲,血浓于水的感情,是不是?”杜绍勾唇一笑,没否认,但也应着,扭脸看到他身旁的皇后,见对方全然没有回避的意思,笑意更甚:“微臣明白了,皇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万万不要迟疑。”语讫,他就回头离开,掸一掸衣袍,相当干脆决绝。皇帝臃肿的身躯晃了晃,磨磨后槽牙,心里有些不太安稳,但一想到自己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腰板又硬了起来。杜绍快步急趋,转出宫门,奋力在侍从的皮肤上踹了一脚。“他娘的白眼狼,混账东西。”“大人恕罪!大人恕罪!”那奴才连忙跪地磕头。身旁的狗腿子赶紧训斥。“滚起来。”又对杜绍低眉顺眼地谄媚道:“主子息怒。”“这么快就忘记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了?我能把你弄上去,你不老实,我也便想拽下来就拽下来。”没人知晓,当初先帝的遗诏去了哪里,总之承明帝非嫡非长非贤,若不是有这个权倾朝野的舅舅,又怎么能稳坐宝殿?但笼中之鸟再过金贵,也希望逃脱他人的摆布,一飞冲天。皇帝清楚自己是个傀儡,却又不得不低头,然而直到亲生女儿要被送去和亲,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他做主。他才意识到如果事事都顺着杜绍一党,不仅皇帝威严、脸面扫地,就连夫纲也难以立锥。可他唯独忽略了一点: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是忠诚护主,还是护他这个主的呢?入夜,温淮身穿便衣窝在床上,几个汤婆子围着他,屏风外的炭盆烧得也旺,惹得他两边脸颊皆是红扑扑。梁越搬来小桌案摆在榻中央,又端了几盘饺子搁上去。“你眼前那两盘是牛肉馅,其余都是素的。”“你不是爱吃羊肉,怎么不吃羊肉饺子?”温淮疑惑。“我若吃了,你还能叫我进被窝吗?”梁越凑过去摸上他的脸,反被一把打开。“怎么这般热?”温淮小口咬开饺子,一点点吃进嘴里,还是被烫了下:“待会儿睡觉的时候,把这东西拿出去几个,本来你身上就烧得慌,还贴着一堆暖炉,明儿个非要把我烤成干不成。”他指指脚边的一圈汤婆子。“暖和还不乐意了,嗯?”梁越挨着他挤在床榻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吃饺子。“皇帝表哥这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原本透出来的消息,不是康瑞公主出塞和亲,现今怎么就换成了我大姐?”“怪了,杜绍一门心思想让我大姐嫁与他那侄子,哪里会同意皇帝做出这种安排?”温淮午间在宫宴上没怎么吃饱,忍不住又塞进嘴里一只饺子。“那只能是没商量好,或者就有一方反悔罢了。”梁越起身下床,给他倒了一碗牛乳茶过来。小侯爷正好嗓子干,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碗,酣畅淋漓:“不对啊,皇帝不是唯杜绍马首是瞻的吗?”“愈是被控制得久了,便愈是渴望自由,前些日子新登科的状元郎,不是等闲之辈,愤世嫉俗,恨极了官官相护的杜绍一党,打算拥护皇帝夺回权力。”温淮瞪大双眼,半晌才做出评价——“异想天开。”“他们拿什么夺?上下嘴唇一碰么?”“无知者无畏,按那状元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比谁都盼望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杜绍既然想拉拢大长公主府,便这般坐视不管吗?他那贤侄不要老婆了?”“若是他意图阻挠,如今就该有消息。”梁越道:“老婆的事情也好办,所幸大长公主生了两位千金,没有大姑娘,还有二姑娘。”温淮把筷子啪地撂下:“这是什么意思?拿我们家的女儿们当物件了?随意丢来丢去?”“淮淮冷静些,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动气。”“怎么不相干?那是我大姐,她的脾气我是最清楚,怎么能受得了吐蕃那种野蛮地方的罪?我是不大喜欢她,但毕竟手足……”他猛地顿住。梁越轻抚他的后颈,安慰着捏了捏:“倘若她记挂你,在英国公面前求求情,也不至于叫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僵化。”“这……这和她们无关。”“所以她们也该与你无关,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是了。”温淮静了一阵子,忽而低下脑袋摸摸自己的腹部。汝南王继续吃饺子,把他剩的牛乳茶喝干净。“我好像怀孕了。”“唔——”男人险些被他这句话呛死。面对他震惊的眼神,温淮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抚摸自己的肚皮:“你不想要它吗?”梁越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是玩笑话,迟疑的回应道:“淮淮,可你是男人。”“谁说男人不能怀孕的?”汝南王殿下的文韬武略顿时毫无用处,因为确实没有人说过。“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但不是就那一次吗?后来都没有……”梁越显然不如之前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