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吴玉璋便携一个小丫鬟,两人大摇大摆地晃了进来。“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她还冲温淮乐道。“大胆,公子叫院儿里仆人皆到这里聚齐,你们二人为何才到,想挨板子么?”彩萍看向她们,一字一顿道。吴玉璋毫无惧意,依然是翘着嘴角:“彩萍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小蝶是奉命出去采买,没有听到公子的命令,还望公子宽恕。”“采买?采买什么?”彩萍走到二人面前。“秉烛三百条,书笼一只,折扇……”她正说着,彩萍猛地冲过去揪住她的衣兜扯了把。几个精致的小圆盒滚落在地。吴玉璋一惊,还没来得及蹲下,就被她抢了过去。“采买单子里,难不成也有胭脂水粉吗?”彩萍举高了让众人都看了个真切。旁边被唤为小蝶的姑娘早发起抖,吴玉璋也惹了个大红脸,吞吞吐吐地连忙解释:“这又如何,我是拿自己攒的银两,也没耽搁正事,买些女人家的东西打扮打扮有什么错?”“呵。”彩萍冷哼道,鄙夷地望向她:“你一个奴婢,有什么可打扮的?”吴玉璋最恨这两个字,如今“奴婢”的名头都被她直接印在脑门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恼怒不已:“你!”“彩萍。”温淮喊住她,朝她勾了勾手。彩萍随即回到他身边,将胭脂盒呈上。温小侯爷并不关心,只说:“此言差矣。”“谁说奴婢就不能打扮?女子爱美是自然。”“只是玉璋,百花齐放才是春,你总不能仅仅顾自己美,也该顾及其他姐妹呐。”吴玉璋听他替自己解围,有几分难以置信,可不祥的预感又涌上来。温淮拿起那脂粉盒子,含笑端详了好一阵:“你既精通这些,便给咱们院里的姑娘们都买一份吧,我瞧着她们皆是以你为标杆的。”果不其然。这话既漂亮又冠冕堂皇,反倒使吴玉璋骑虎难下,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好了,都站回去吧。”“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不想浪费时间……说开了,今日把你们聚在这里,就为解开我几个疑惑罢了。”院里人迎着阳光,却又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晒得双目发疼。吴玉璋也不例外。“咱们院叫什么名?”半晌没有人应声,许久才冒出吴玉璋的动静:“回公子的话,王爷在外征战时,咱们这儿原本是空着的,后来殿下亲自题字一个岐,叫岐园。”温淮置若罔闻,歪着脑袋挠了挠耳朵,接过有福送来的茶。“只有她一个人晓得?”彩萍提高嗓音。“回公子的话,是岐园。”“回公子的话,是岐园!”“回公子的话!是岐园!”……细细碎碎的应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温淮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那你们听谁的?”“王爷!”这次他们回答地异口同声。“王爷不在呢?”他指甲划过自己的脸,慢悠悠地问道。下面人都愣了下。“公、公子。”不知道在那里钻出一声动静,而后回荡起接连起伏的回应——“公子!”“好。”温淮满意了,便挥了挥手:“都散去吧。”一连数日,他都安稳得很,只是面对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目,难免头疼。他厌烦读书到了极点,更别提算术,才是真的一窍不通,白天研习还不够,晚上都得捧着睡觉,只希望知识能悄悄进他脑海里留住。这天梁越回来的晚,忽然想到很长时间没看到过温淮,便转换方向去了岐园主屋。将近亥时,屋内还亮着烛光。“公子这几日刚接手府中事务,都忙到很晚才歇下。”旁边的手下跟他解释。汝南王屏退下人,独自推开门。温淮正在床上,裹着一半的棉被,额头倚上栏边昏昏欲睡。他听到动静,忽而睁开眼,抬手拢了拢领口:“谁?”他的嗓音软绵绵,抬眼看过去,瞅着走过来的梁越发愣。“你来干什么?”温淮盘腿坐好,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梁越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跨到他面前,夺过他手里的账本,扯起被角将他从头盖到尾。“哎……”“什么时候看不行,睡觉。”他抬手就要扑灭蜡烛,却被温淮环住胳膊:“别,我怕。”暖软的触感再次席卷全身,梁越立马一僵。霸道王爷独宠妃11“我……你把灯熄掉了我睡不着。”温淮脸上浮现出小心思被撞破的羞赧,连忙找补一句。梁越顿了顿,看着他撒开自己的手臂,不自然地撇过眼神,问道:“那往常你又是怎么睡的?”“一直掌灯呀,要不就让有福和彩萍守着我,夜里太黑了。”“你怕黑。”不是问句,梁越直接做出了判断。温淮却红着耳朵瞪了他一眼,牙齿上下碰了碰,困意即刻消散,神情激动地说:“谁怕黑啦!我睡不着,睡不着而已!”“好。”汝南王殿下大发慈悲,不再拆穿他,只叫人躺好了。“我守着你睡。”温淮还未疑惑,就被他裹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粽子,重重地坠着他倒在床上,几乎只露出两双眼睛瞅着他眨眨。梁越贴着木栏坐在床边,伸出温热干燥的手掌敷在他双目,强制叫他阖上眼。“睡吧。”温淮本来有些清醒了,此刻感受着眼皮上的重量与温度,却又困倦起来,脑袋不由自主地朝男人身体的方向歪斜,彻底沉睡过去,呼吸渐缓。梁越低头望着他不过巴掌大的脸,睡觉的时候依然是不安稳的表情,眉头紧蹙。他怕吵醒温淮,却又不想看到对方这样的神情。温淮嘴巴动了动,哼唧出含糊成串的呓语。梁越俯身贴耳,也没听清。他心里不免唏嘘。所谓“名满京城”的安平侯,其实才不过十六,便过上了寄人篱下、步履维艰的日子。他的指腹划过温淮的眼角,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公鸡报晓,街边买餐食的早市紧锣密鼓地热闹起来。汝南王府静谧非常。温淮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梳洗完毕就捧起一碗水滑面吃。咸香适口的浇头和着热腾腾的面片羹汤,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彩萍立在身侧为他布菜,夹了一筷子炙鸭肉跟辣菜饼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昨晚上,他什么时候走的?”“谁?汝南王么?”彩萍思考片刻,即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昨个看见王爷到咱们屋里来,奴婢还纳闷呢。”“蜡烛剩了大多半,就会哄人,还说什么守一夜。”温淮扔了调羹和筷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烛台,嘴角往下抿着,唇珠似乎向上翘起一些。“什么,爷?您嘟囔什么呢?”彩萍看他面色不虞,已是满头雾水。“没事。”“对了爷,那个姓崔的老破皮一大早就候在岐园外头,说要见您。”“见我做甚?”“其实好几天之前她就一直吵着闹着要来咱院里逛,王爷都给挡了,没想到还不依不挠。”“怕是得知您今日起正式管家,要来找点不痛快呢。”“不。”温淮莞尔一笑,手指关节一下一下富有韵律地叩在账本上:“她这样着急,我就更怀疑里头有问题了。”“那奴婢派人把笔墨请进来?”收拾完餐桌,彩萍扶他起身,随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