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亲大臣与异国时辰共同举杯,一贺天衡千秋万代,二祝陛下早日康复。温淮抬着酒樽,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就是他的法子?如此的说辞,倒不如直接昭告天下说皇帝纵欲过度,导致病得下不来床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故意的。”梁越仰头干了杯中美酒,嗤笑道。各国分批次朝贡,稀奇珍宝无数,温淮没什么欣赏的心思,等待这个环节结束,歌舞上场,他便悄悄离席。闲月阁。时隔几个月,他又来到这地方。推开门,地上满是脏污的积雪都无人清扫。温淮提起衣摆,慢悠悠地踏进屋里。主屋别说炭盆了,半分暖气都没有,比屋外头还要冷上不少,温淮打了个寒颤,扭头看过去,赵愚整个人团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皇表叔,你来了?”他伸出全是冻疮的手。“你还活着么?别比皇帝先死了。”赵愚勉强扯起唇角:“我果真没有看错人,皇表叔的确说服了王爷。”“并非我说服,还是大皇子言辞恳切、巧舌如簧。”温淮裹紧了厚披风,直直地看向他:“你要继续跟我打太极么?”“不,只是……”他看向桌子上的破败茶具,徐徐补充——“还需要解决一项阻力。”转角的下人房,里面两个宫女烧着小炉子,有说有笑地吃茶聊天,好不快活,连院儿里多了个人都不晓得。温淮直接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两个宫女皆是一惊,撂下手里的东西。“奴婢见过侯爷!”参差不齐的声音传来。温淮点点头,没说什么,随后赵愚也走进来,关上房门。俩宫女似乎还在思考怎么又看见了这位安平侯,只是不由得她们疑惑,面前两个男人便交换眼神。后颈分别得了一掌,宫女二人依次倒地。赵愚翻出准备好的麻绳,把她们捆在一起,又割下两人衣袍的布料团了团塞进嘴里。温淮则扔给他一个小包袱:“这里头是一件宫里的奴才衣裳,总有用得到的时候。”他还想再嘱咐两句,外头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两人俱是一惊。霸道王爷独宠妃36温淮攥起拳头,迈开脚。赵愚却一把拉住他,转身拿到小炉子旁边的铁棍,走在他前头摸上门闩。“爷?少爷?”有福的声音。小侯爷松了口气,缓缓将门拉开。“少爷,汝南王叫您去长乐殿。”“长乐殿?”“对,皇后和杜大人都过去了,像是有事儿呢。”温淮点点头,随即快步走了出去。路上他得知长乐殿住的,乃是承明帝后宫的兰贵人。兰贵人自从流产过一次之后,皇帝就对其厌烦了,能在她身上出什么事?到了地方,远远就能瞧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跪在地上。皇后紧紧拽着宫女的手臂,掌抚额头,马上就要晕倒。“母后!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啊!”“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妖孽狐媚子拖下去!!”兰贵人衣冠不整,在侍卫拖行的时候还在挣扎,两腿把鞋子都蹬掉,发髻混乱,伴着喊叫:“是二皇子逼我的!娘娘!他强迫臣妾啊!!!”皇后头昏脑胀,冲上去不由分说地啪啪抽了她两巴掌。“贱人,胡言乱语!”皇后骂完,又给侍卫使眼色,催促道:“还不快点把她弄下去,小心惊扰了太后,乱了朝会。”侍卫连忙应声,不顾兰贵人的哭喊,把人拽走。杜绍始终没有言语,此刻却站上前去,对皇后行礼:“娘娘,后宫通奸是一等一的大罪,可臣不知,该对二皇子作何处置呢?”“淳儿是被灌了酒,叫那狐狸精迷惑,才……”“娘娘所言甚是,不过陛下卧病,治罪一事还是要交于太后娘娘定夺才对,以防影响大朝会,微臣还是奉劝娘娘将二皇子先行禁足在宫中。”皇后没有时间犹豫,只得点了头。远处的温淮已经洞悉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不已,待人群散去,却被杜绍逮住。温淮脊背一僵,缓慢地回身,露出浅浅的微笑:“杜大人还真是日理万机啊,后宫也轮的上你来管。”他有些不怀好意,可今日的杜丞相不似平日在皇帝面前假装的风光霁月,霎时间冷笑起来:“太后不可分心,派我来瞧一瞧罢了,倒是汝南王妃放着好好的席面不吃,四处凑什么热闹?”“杜大人唱了一出好戏,没有观众怎么行?”温淮语毕,就见他拂袖而去,两人都是朝着相同的方向,一前一后的场景,还挺滑稽。他急不可耐地坐回席上,拉住梁越的手。男人给他倒了杯水,温淮便接过来仰头喝掉,又自己倒满一杯咽下去。“出了什么事?”梁越耐心地揽住他的胳膊。“丑事!”温淮眼睛一亮,把他的手掌拽开,贴上他耳边挡着嘴巴,窃窃私语了好久。梁越早已经有了消息,现在看他兴致高涨,便也仔仔细细地听,时不时点两下头。“回去再详细说。”他哄哄黏着自己的温淮。只是朝会结束后,他们两个还未出宫,就听到了太后震怒、二皇子被废的传闻。但温淮清楚这并非空穴来风。真正的大皇子赵愚在宫中无名无姓,因而皇后膝下这一位皇子赵淳则是外界眼中的嫡长位,默认他要继承大统的。这赵淳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能说是蠢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真的钻进他爹妃子的宫里做出秽乱之事?然而他偏偏什么也不记得,根本难以知晓自己有没有干。若是他被废掉,顺位的继承人便是四皇子。四皇子生母娴妃早逝,太后在弟弟杜绍的指使下,自小就将他抱来抚养,而今已经有十二岁,相当懂事。温淮猛地反应过来两人的意图,拍了下脑瓜:“他们原来是设的这一计,意欲图谋储君之位。”“前一个傀儡不听话了,就重新找个好拿捏的便是,他名正言顺地再次把控朝政,总不能堂而皇之篡位。”温淮忽而笑了:“如果咱们坐视不管又能如何?”“杜绍这老东西,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归顺,他也丝毫不会信任,依然能逼得你自己往火坑里跳。”“那我早日与你撇干净好了,你自己跳去。”新年这几天,皇帝并无半点好转的消息,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却又暗潮涌动。正月十五,华灯初上。梁越牵住温淮的手,两人共同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温淮并不安分,没走几步就要挣脱开几次,眼神时刻追随在街道两旁变幻着的小摊小贩身上。他每多看一眼的东西,都会被梁越吩咐左右买下来,所以走不过几百步,几个下人手里都已经满满当当。人群拥堵,平民百姓全然不知皇宫中沉默又血腥的争端战役,仍旧锣鼓喧天地庆祝这个盛大的上元节。“小公子,来碗元宵吧!花生、芝麻、豆泥的都有!”“给我上一份花生的,多加桂花。”梁越陪着他坐在路边摊贩的木头长凳上:“家里备着呢,怎么片刻都忍不得了?”“我想吃就吃,况且,这味道是不同的。”“有何不同,不一样都是甜腻得让人发慌吗?”梁越连这处的茶水也不大愿喝。“你行军打仗的时候条件更差,也这么挑挑拣拣的?”温淮拿话堵他,一回头时却瞅见什么稀罕玩意,当即魂就被吸引走了,迅速起身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