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全身的疼痛让他有说不出的茫然,天花板的灯光胡乱散射,周围的空间好像被纵横交错地割成了一块一块,随意组合,胡拼乱凑。
嘈杂的、洪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它们乱糟糟缠成了一团乱麻,一股脑儿挤进他的脑海,充斥了所有的空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听不懂这些围在他床边、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说些什么。
正如他张开自己的嘴巴,但于这忽然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叫什么名字?”
“今年几岁?”
“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吗?”
“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还会说话吗?”
这些声音是事情过了许久以后,当十岁的孩子能够用拐杖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行走的时候,再一次从周围的对谈中所知道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今年几岁?
他住在哪里?
他的爸爸妈妈是谁?
说话……要怎么说?
然后他知道了另外一个最常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名词。
全盘性失忆症。
忘记了所有的过去,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对周围抽象的事物在最初几乎无法理解。
陈浮继续呆在医院。
他忘记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更久更久的时间。
他慢慢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
他叫陈浮。他今年十岁。他没有父母。
他身上的骨头在慢慢长好,脑袋里的问题也似乎有所好转。
他会重新说话了。
每到下午,医院中他的病房里都会出现一个年轻的女人。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陈浮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妈妈。
后来他发现并不是。
那个年轻的女人是一个老师,她只负责教导自己说话。她将自己的话一遍一遍重复,让他跟着一遍一遍重复。然后在他忘记了事情的时候声色俱厉地纠正他。
直到在每一天的下午,另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过来接他,将他从医院带走。
陈浮在离开医院、第一次坐上车子的时候回头看了医院一眼。
他还不是很会说话,依旧经常遗忘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但他记得自己一开始醒来的感觉,正如记得自己离开医院的感觉。
那是世界分离与颠倒的错乱,以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能够随时消失的茫然。
而后他来到了一个家庭。
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庭。
里头的人们来来去去,就如同在医院时候一样,没有一个人停留在他的身旁。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情,他们匆匆忙忙地忙碌着自己的东西。
而他独自站在这里,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