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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谎言（第1页）

对于左道来说，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一天忽然发生的事情，左道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也无法掌控那一盘大局，因此只能顺着那些疯狂的人下去，自己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就可以将一切大局，慢慢掌握起来。

所以，尽管那是一个比起左道还要小的孩子，失去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生命，换取自己更多的自由这笔买卖，左道不是不会算。因此，对于那个孩子的死，左道所能做的，只是短暂的内疚。

左道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蓝玉竟然会这般的竭斯底里，在左道看来，一个父母愿意为了族落牺牲的孩子，她也应该继承了自己父母的信仰，继续为这个族落守护下去。

连唯一的弟弟都被吃掉了，因为自己巫神使者的身份，蓝玉还是放弃了向自己进行复仇的打算。在左道看来，蓝玉应该是一个懂的分寸，明白事理的白痴女人。但是，怨恨，不是没有，而是那所积累起来的怨恨，还没有达到临界点。

它需要一个契机，当积累足够的怨念已经冲破那个临界点的时候，以往的信仰与信念在这样一股怨恨面前，将全部支离破碎！

那根本就不是一双人应该拥有的眼睛，那里面有着太过复杂的感情。怨恨，憎恶，迷茫，耻笑，愤怒，还有着一股深深的戾气，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这样一双眼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庞之上，可是，当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时候，配上她的眼神，就仿佛，是那个在短刀之下，嘴巴被捂住，不断发出“呜呜”之声的孩子一般，是那么令人绝望，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对于自己的绝望！

左道忽然觉得恶心，觉得好恶心。之前他一直不愿意让自己去想自己吞食内脏那些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想，他就不会存在。他会如噩梦一般，永远缠绕着你，时不时在寒冷的夜里，将你惊醒！

左道只觉得自己的腹中一阵反胃，尽管那已经过去好久了，也肯定已经消化光了，可是原本明明没有任何味道的嘴唇却仿佛一下子沾染了鲜血气味，那浓厚的怨气从他的腹中，一下子串到了头顶，让左道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啪！”踉跄后退着的左道因为捂得太过用力，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重心，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自己身后的树干之上，只觉得喉咙一阵酸疼，似乎胃液已经忍受不住那重重的撞击，一下子涌到了舌尖之上。

左道这惊慌的作态，已经完全落在了蓝玉的眼中。只是，那已经迷失已经没有理智的眼眸并没有让她看清一切，她已经压抑太久了，她再也不想忍受了，哪怕自己也是死，她也要将心中一切的愤怒全部释放！

“我恨，我好恨啊！”那一张带血的脸一下子凑了上来，雪白而明亮的贝齿之间吐出了最为尖锐的声音：“弟弟他每一晚，每一晚都在跟我说，姐，我好痛，姐，我好痛！姐你杀了我，姐你给我一个痛快，姐你不要让他们吃我！姐！！！我点头，我想救他，我好想拿着一把刀去杀了他！可是，我只能看着，我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们一刀刀割着，被你们一块块吃掉！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每一个人！但其实，我最恨的，我最恨的，是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我自己啊！”

“轰！”巨大的雷鸣之声让左道整个人差一点没有跳了起来，不知是否上苍也在为那一个无辜的生命而感到悲哀，一片乌云已经笼罩在这一片大地，如果不是紧紧地用指甲嵌入自己肩膀的血肉之中，左道不确定在这压抑的气氛之中，自己究竟会不会因为忍受不住而吐出来。

左道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凄凉，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心头空落落的，迷茫而无助，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目的，而就必须制造出这么多的悲伤，这，真的应该吗？

“啪嗒。”当左道的心中还在迷茫的时候，第一滴水，已经滴落下来了。不过，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雨水，还是蓝玉的泪水。当那一滴水滴落在地上之后，压抑的天空之中终于落下了雨水，穿越过一片片树叶，在那碧绿色之中穿梭出来，在丝丝凉意的秋风之中，滴落在了蓝玉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

树林里发出了一阵阵泥土与草木芳香自然的清馨气息，但没有人知道，蓝玉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但是，当那一滴滴的雨水将她脸上那一条条红色血迹淡化，冲刷掉之后，那一副绝美的容颜，再一次出现在了左道的面前。

抛开刚才那些戾气不谈，当疯狂与竭斯底里过后，这其实只不过是一个面对不公的一切，毫无办法，只能够默默承受，只能够深深责怪自己，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悲哀小女人而已。

原本紧紧捂住嘴巴的手，终于缓缓伸开了，因为左道忽然发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依然是那么脆弱。被雨水冲刷而失去血红的眼眸，黯然而空洞。或许此时此刻，她内心之中期望的，反而是一种解脱。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承受弟弟那一天所承受的痛苦，来为自己的无能赎罪。

尽管左道真实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流泪的时候，在他面前无助哭泣的时候。如果还是一个男人，那么，他应该站出来！

所以，原本已经倚靠在树干之上的左道忽然往前站了出来。之前的恐惧早已经完全消失无踪了，面对着这纤弱的女子，左道忽然往前踏出了几步，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那并不是一双结实的臂膀，甚至因为毫无经验而显得有些粗鲁，但是那种温暖与安全，却是无比真实的。在一声毫无准备的“嘤咛”之下，这个纤弱的女子，已经被左道紧紧抱住了！

“不要哭，不要难过，好吗？”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左道忽然觉得自己心有些疼痛。无法想象，刚才还是那般竭斯底里的躯体，现在竟然是这般的冰冷，比雨水还要来得更冷！那瑟瑟发抖的身体，是多么需要有人去安慰！

“其实你弟弟和你父母，都很幸福，你知道吗？”左道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温柔：“他们都是为了这个族落而牺牲的，是的，他们承担了痛苦，甚至付出了生命。可是，这一切，巫神大人，他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们现在都在天堂之上，陪伴着祝融巫神！虽然他们的**死去了，但是他们的灵魂，却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升华！”

“你，你，你说，说的，都是，真，真的？”雨水仿佛已经剿灭了蓝玉心中的最后一滴火焰，瑟瑟发抖的她连说话都已经说不清楚。

左道明白，谎言不一定都是恶的，有时候一个善意的谎言，比起那些**裸的真实，要更容易让人接受。人都是需要一块遮羞布的，这远远比**裸的坦诚要来的更好。

所以，轻轻地贴在那瑟瑟发抖的耳边，左道以一种无比坚强坚定的语气说道：“是的，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爹，娘，弟弟……”双手交叉，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肩膀，伴随着肩头的不断颤动，这纤弱的身子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雨而颤抖哭泣起来：“蓝玉，蓝玉好想你们，好想，好想你们！”

当一个人心中怨恨已经化成深深的无助的时候，她所剩下的，只有哭泣。她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她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她才会想到要去寻找金月城。

当一个人在溺水的时候，当她已经只剩下挣扎的命运的时候，尽管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根稻草，一个根本就无法救得她性命，甚至可能会让她反而沉得更快的稻草，可是，在那无助的时候，谁都会去尝试抓住那一把稻草。

对于蓝玉来说，现在的她，正是这样一种感觉。是的，现在她还是一个人，可是，那淹没她的潮水，却在逐渐褪去。她的心中一直被父母的死，一直被弟弟的死所占满着，所不断纠缠纠结着，她惶恐，她无助，她甚至快要被自己窒息而死。

但是，左道的话却犹如一道光，一直照到了她内心之中最阴暗的一块。她没有考虑过那是不是只是左道的安慰而已，对于蓝玉来说，这样的一句话，等于是对她抛出了一根救命的绳索，无论如何，她都会紧紧抓住！

只是，当潮水退去之后，被雨水浸染的身躯反而会觉得更加寒冷，那是种孤单与无助，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抚摸忧伤。

左道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不该，但是，已经不再需要救命稻草的蓝玉，现在更需要的，是一把能温暖她身躯的火焰，一个能温暖她心灵的拥抱，而左道能给予她的，正是这样一个拥抱！

“啊……呜……”发出了一声惊呼，蓝玉根本就没想到巫神使者会给予自己这样一个拥抱，她想要挣扎，想要挣脱，可是，从那胸膛传达过来的温暖，却是她心中最最渴望，最最渴求的，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一股温暖的火焰最终会不会燃烧掉自己，可是，至少这一刻，蓝玉愿意融化其中，所以，感受到了那火热的身躯，蓝玉原本的惊呼，变成了低低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