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氤氲了一宫,缭绕着青鸾宫内的梧桐都沉醉了几分。我喜欢闻这淡淡的药香,儿时偶感风寒,母亲就守在我房内给我煎药,我至今还能记得那药香氤氲的日子。
如今……药香已然在,故人不复存罢了。
这药,也不复原先温暖的味道,只剩药汁本身的苦涩。
阿房坐在我身边,低声嘀咕了句,“真羡慕青凰姐姐,时常可以回华阳宫,好歹还是有个祖母疼的……好歹,还是有个家……”
不用说,亦知道阿房此刻是犯了情思,想家了。
她家里只她爹爹一人,从小带着她长大,如若不是遇着阿政和后来的变故,她如今也该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寻个汉子做美娇娘的。
我爱怜的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骂道,“蠢丫头,咸阳宫就是你的家,青鸾宫就是你的家!在这家里,你还有我这个姐姐疼你呀!”
她泪目看着我,绽开有些感动的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伸手揩掉她眼角的泪迹,我道,“别哭了!阿政看见,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再说,教孩子感受到你悲切的情绪,亦是不好的。嗯?”
她点点头,天真道,“青凰姐姐欺负谁都不会欺负我的。”
说着,捧起碗,准备将一碗药灌下去。这会子百灵正掂着手欲拆布包,看里面的虫子。
“里面可都是地龙呢,你也不嫌恶心得慌?”我颇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布包。
百灵皱着眉,“恶心也得看的,莫不然教精卫知道,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
“你不说我不说,谁告诉精卫去?快些别看了,莫恶心了自己……”我吹了吹药汁,棕褐色的汤汁实在是让我提不起胃口。
画眉蹲在百灵身边瞧着,“欸!这可是当真要严谨些的,嫌不得麻烦。夫人您也忒随性了些,这般草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此事我会盯着百灵,监督!”画眉煞有介事的说道,皱着眉仔细瞧了起来。
我被她两个弄得发笑,吹凉了些药,便欲喝下。
汤汁刚到嘴边,便见百灵皱眉从布包里挑出一段长而扁平的软体出来,她皱着的眼也陡然瞪大,只吼道,“夫人别喝!”
药汤灌到嘴边生生被逼了回来,只呛得我满嘴满鼻都是,还剩下小半口,又被我吐回了碗里。
“怎么回事?”我问道。
百灵的胸膛急剧起伏着,“水蛭!是水蛭!”说着急得站起来便推了一把茵陈,“还傻站着干嘛,快去找些人中黄来,给你加姑娘催吐!”
笑意浓浓的青鸾宫,瞬间如炸开的油水锅般,叫声闹声哭声四起。
我虽未喝下一口药,却被百灵逼着硬生生抠喉咙吐了几口酸水出来。
阿房断断续续的吐了好些药汤,却没尽数吐干净。抠喉咙只抠得脸都涨红到了耳根,茵陈又还未回,画眉急得差点没把阿房给倒挂起来。
好一番折腾,茵陈弄来了些中黄给阿房灌下去,只差没将胆汁都给尽数呕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紫苏端了温水来给她擦面,她才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吐干净了……”
青鸾宫经了这一遭折腾,气氛变得莫名的沉重。无人敢开口,亦无人敢先开口。
水蛭,有大活血之功效,孕妇是万万禁用的!哪怕是寻常用药,大夫也只敢开微量,如今百灵将这水蛭清点出来,一包内有六条大水蛭,可见下手之人用心多狠!
这六条水蛭下去,莫说是孩子了,孕者怕都有够呛!
画眉第一个沉不住气,站起身来,一脚将药罐子踢翻好远,骂骂咧咧道,“哪个不要命的,动心思还动到我家夫人身上来了?更何况如今青鸾宫内有两个大肚子,四条人命,当真出了事情,谁担待得起?怕是整个青鸾宫都得陪葬!当真活腻了不是?”
阿房难得不见眼泪,只默声扫过青鸾宫内一应下人。
我抬眸,眼里恨不得劈出雷来,吼道,“赵无风!去禀报大王!另,彻查今日之事!谁人抓的药,谁人包的药,谁又来送的药!统统给我抓过来!”暴怒的声音,震得有些发抖!
我的眼皮使劲蹿着,拳头攥得死死地,这一次,再不让这背后之人脱了干系!呵,死都不足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