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刚想再就着马匹下来,却忽然见面前一道身影也跨了上来。
&ldo;扶稳!&rdo;顾昀低叱,握住缰绳,打马朝来路奔去。
馥之只觉马匹倏而跑起,忙将双手抓住顾昀的铠甲,坐稳身体。
子夜的风带着山间特有的寒气吹来,馥之两臂的袖子呼呼作响。
马跑得极稳当,顾昀挡在前面,她并未觉得寒冷,听着铁甲颠簸出细微的撞击声,鼻间尽是森林清冽的味道。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却觉得呼吸间透着着某种陌生的气息,分不出是火把的烟味还是别的什么……
&ldo;将军!&rdo;转过一处路口,前面出现了几点火把,一人朝顾昀飞快奔来。
待到近前看清,却是余庆。
&ldo;姚扁鹊!&rdo;余庆看到馥之,眉间倏而一亮,惊喜万分。
馥之微笑,正要答话,却听顾昀在前面道:&ldo;后方百丈之内有四个羯人,尔等处置。&rdo;
余庆闻言,随即正色答应。他朝馥之一笑,领人骑马朝林子后奔去。
氐卢城中,大火已经熄灭,只有城下几处楼宅冒着青烟。低鸣的号角声远远传来,有士吏在大声喝令集结。
四处仍有军士匆匆跑过的身影,馥之站在街口上,看着面前的已经化作一片废墟的氐卢城。头顶一片空旷,星辰都隐匿不见了,唯有一弯新月低垂,静静地睥睨着人间。
她看向一旁,来时骑的骆驼安然站着,背上驮着她的随身行李。
馥之走过去,摸摸它的头。
再看手中,一张的糙叶鲜绿如翠,叶尖洁白如雪。
她想起方才那洞中点起火光的时候,赫然看到石壁上以熟悉的字迹刻着&ldo;颍川鹤归处士为友孟贤求药于此&rdo;,落款是今年八月初六,她的心安稳地落了下来。
银瓣杜若,生于氐卢一带山中,十年以上方得开花,其色若白银。
方士好稀缺之物,银瓣杜若便常被冠以&ldo;仙药&rdo;之名,用来炼制金丹。馥之当年随叔父来氐卢山,也正是为了此物。不过,银瓣杜若到底非同一般,叔父找了好久也未找到,却又幸而识得些物态,最终在那巨松枝下的洞里发现了一株药苗。
馥之知道叔父所好,当年离开氐卢山时,他那失望又期待的神色一直记在馥之心中。在太行山的时候,她也曾特地向白石散人问起银瓣杜若。他亦盛赞,说此物有吊命的奇效,倍于人参,随后又一脸喟叹,道可惜多被世间方士毁于丹鼎……今年炼丹之风大盛;若不出意外,那银瓣杜若也刚刚长成,故而,馥之在叔父杳无音信之时立刻就想到了此处。
她不知道那&ldo;孟贤&rdo;是谁,不过叔父既为救人而来采药,必不久留。如今已是十月,叔父必是在羯人到来之前便已离去了……
馥之长舒口气,将骆驼背上的行囊取下,打算稍作整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馥之望去,一骑奔了过来,上面的人却是顾昀,
&ldo;你随温栩回中原?&rdo;刚到近前,他已经开口。
馥之笑了笑:&ldo;正是。&rdo;
顾昀颔首,看看她:&ldo;可寻到了你叔父?&rdo;
&ldo;未曾。&rdo;馥之道。羯人留下了些城民做力役,她方才曾去找他们询问。他们说两三月前确有一个像馥之所描述那样的人来过氐卢,不过待了几日便离开了。
顾昀没出声,看着她,瞳中映着些微的火光。少顷,他转头看看不远处奔过的几骑人马,道:&ldo;我在氐卢留千人,战后还回转此处,扁鹊仍可随大军返回。&rdo;
馥之一愣,望着他。思索片刻,却摇头:&ldo;不必,我已同温子谈好了价钱,随他走也是一样。&rdo;
顾昀回过头来看她,眉间微微皱起。
&ldo;将军可是来问陈扁鹊之事?&rdo;他正要再说,馥之却开口道。
顾昀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