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郑云甜坐下,继续绣着那幅枕面:藕粉的底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已具雏形……
她绣了一会,拿着针发愣:方才苏暖那迷糊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身后,月儿正收拾茶盏,发出清脆的茶杯碰撞之声,她一凛,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金儿和绿枝被责罚了,罚得很重,听姨娘说,被远远地发配到三十里之外的柳庄去了。当时,乍听之下,她大惊失色,不顾姨娘阻拦,去求韩氏,只是,无论怎么说,韩氏都不松口。
她就跪在韩氏面前,她不甘,那可是她从小就伴在身边的丫头,是她的左膀右臂,最是得力不过。如今出嫁在即,怎能少了她们?
可韩氏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话:“你如果想让她们同银锁一样,就继续跪着。。。。。。”
她愣住了。这才知道,就在她跪着的同时,老太太院子里的银锁,金儿的亲妹子,刚刚被拖了出去,叫了端大脚来,远远地给卖了。
她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银锁给她透信的事儿叫老太太知道了。。。。。。这是在警告她。
她默不作声地回到院子里,金儿与绿枝两人来告别,金儿大约也知道了,一双眼睛肿得桃子样,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的恳求是那么明显。。。。。。她撇过了头。
月儿端了茶盏出去。
郑云甜努力平下心,继续下针,由开始的缓慢,渐渐加快:罢了,自己都不知前景如何。姨娘说得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如今自己手无筹码,可谓没有任何倚仗!肚子要是争气的话,不消说,自是在郡王府站稳了脚跟,不用担心,国公府也会成为自己有力的后盾。
要是肚子不争气。。。。。。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任郡王府再富贵,也与自己没一丝一毫关系。。。。。。
好歹!她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菱花镜里的人儿:肤白貌美,正是大好的青葱年纪。不管怎么说,此番总算逃过一劫,虽不是正经的嫡夫人,总好过被送入那里面,从此绝了生机,绝了念想的好。
比起来,进郡王府,不管生男生女,都有机会诞下子嗣不是……
姨娘说得好,女子最重要的是有子女,不然,一旦年华老去……
比如曾氏,那位世子妃,家境长相均上乘,可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才会有自己进府这件事。
她重新拿过绣绷子,望着上面的花样,忽然想起苏暖绣的抹额来,栩栩如生,当真手巧。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如今看来,是个聪慧的人儿,倒是懂得藏拙,可惜。。。。。
她抿嘴,心下有小小的惋惜,这个表妹生得一幅好相貌。他日长成,定是雪肤花貌,倾倒众生,怪道会被看中,只是,“红颜薄命”,终究要湮灭在那深宫大院里面……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苏暖,如果不是有她在后面垫着,即使她算计了梁世子,她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说不得权衡之下,她还是要进去那里。。。。。。
这个小表妹,如今只能企盼她自求多福吧。
她继续飞针走线,还有几日,这枕面得绣好。
。。。。。。
。。。。。。
苏暖与小荷正躲在一丛竹子后面,偷偷瞄着左侧的那道门,四周寂静得很,糊着碧色窗纱的屋子内,隐隐有人影在晃动。
苏暖焦急,这郑卓信不是说最是跳脱么?可她在这里站了有快二个时辰了吧?中间她还和小荷替了一会去净房,他还是在窗前,一动不动,连地都不曾挪一下。
她揉了揉鼻子,不厚道地想:“这读书再用功,也要出恭吧?这整整一个时辰,不。。。。。。这似乎也太强大了点!”
又等了一会,估摸着送饭的人该要回来了,这里可是前院。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瞅了个空档,避开那守门的婆子,悄悄地猫在这从竹林后面,新发的竹叶甚是浓密,又有半块湖石挡上一挡,才一直未被发现。
可,她猫得腿脚发麻,郑卓信仍然立在窗前,丝毫不见挪窝的意思。
她再度望了一眼仍旧伏案的身影,一咬牙,附身从脚底拣了一个石子,掂了掂,弃了,又换了一个小些的,瞅着四下无人,大着胆子,瞄准,对着窗户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