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若是细细过问了,哪里会让费大公子糊弄这么多年?
太子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凡事儿都有个过犹不及之说,正是因为信赖心腹,把差事全权交托,万一看走了眼,那后果……即使是太子也不能轻易扛得过去。
除了母后去世,这辈子几乎顺风顺水到今朝的太子,听了太子妃这番话都有不寒而栗之感:他要是听不明白太子妃的弦外之音,未免太配不上圣上对他的器重和爱护了。
不过太子还是略带迟疑地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太子妃道:“如此隐秘之事,哥哥自然只敢用自家人。”她也是点到即止,说完便主动告辞了。
太子在书房仰面独坐,半晌无言,直到他的岳父姗姗来迟。
太子妃之父可比他儿子乖觉太多了,上来就诚恳地请罪,“老臣教子不严,愧对太子,更是愧对圣上。”他来时已经知道儿子犯了什么事儿,更是在路上想好了对策,最起码见到太子得先老实认错。
他可不像他儿子那样……自信,觉得只要提起大皇子,太子便会尽力庇护他们——因为太子想对付大皇子,必要依靠他们费家。
太子妃之父毕竟人老成精,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今日不同以往了。
太子点了点头,“先补上亏空,你们也先小心些日子。”
太子妃之父见太子神情淡然,当即也不好多说,应下后便极有眼色地告退了。
而太子又思量了一会儿,便提笔给扬州的巡盐御史写了封信,过问起亏空始末:却说自从林海回京后,圣上特地从太子身边挑选了继任的人选。
圣上本意就是不想儿子太缺钱花。
太子自能理解父皇一片慈爱之心,但此番父皇专门在兄弟们面前发作他,想必也是气得狠了。觉得掉了面子的太子又让一直信任有加的岳父和大舅子刺激了一回,可不就一夜没睡。
男人又没有脂粉掩盖,第二日太子的疲惫之色落在兄弟们的眼中,可就是“见仁见智”了。其中尤其以大皇子最为快意:二弟,你最多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以后还有的是惊喜呢。
对赵之桢来说,太子在追查,而大皇子在继续布局,只怕都忙得顾不了别的,他好歹能自在几天。
至于那“罪魁祸首”,他也能猜得着几分:当年南边那位,谋逆之初时选的是“由外而内”的法子,因此他暗中联络了北狄人;至于平南王……他似乎走的是“由内而外”的路子。
赵之桢难免自嘲:他也是事后诸葛了。大哥和二哥两人初生龃龉,八成就是平南王暗中挑拨所致。可话说回来,即使没有别有用心的平南王,他的好大哥有手段更有野心,总要……付诸行动,二者不过是早晚的差别罢了。
回府之后,赵之桢自然要跟元春感慨一回,“难得安生几天。”
王爷早知道自己爱看史书,而且这些日子体己话说得多了,元春胆子也大了起来,“儿子们太出色有的愁,可顶多就是耐心多挑挑,也多历练一番;儿子们若是无能就更该愁死了不是?”
这奉承听着可真舒服,赵之桢接话道,“可不是?暄儿还是一派天真,我就挺烦心。”
元春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大姑娘这些日子长进太多了。”
这倒是实话,赵之桢也有所耳闻。
虽不绝对,但多数妻妾都是“冤家”。
只是韩绪这位王妃失了先机,便一直没什么底气。
而且她哥哥还犯了个很要命的疏忽——越过身为郡王的妹夫一门心思地去亲近太子,事实上韩大公子这些日子在奉承太子时,便已经意识到了妹夫八成会不满,但他也别无选择,总不能两个都得罪不是?
不过韩绪倒是极有自知之明:若非贾侧妃的父亲官职忒低,大约也轮不到自己做王妃了。
她不是爱赌气的性子。到处树敌偏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肯定不是她,总之韩绪从没为难过元春。
因此府中难得王妃与侧妃比较和睦,见此情景,赵暄人前人后居然没有半点抱怨挑拨之言:不知道是因为生母去世,还是跟着庶母听书让她真有所悟,反正她看起来沉稳多了。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赵之桢与元春正聊到赵暄,大姑娘赵暄便前来求见。
却说赵晗进得门来,拜见过父亲和庶母,也懂得察言观色:父王那副闲适自在的模样……她就没在生母刘娡房中见到过这样的父亲。
她也不卖关子,“女儿是来告状的。”
赵之桢道:“说来听听。”这也是他听元春说女儿长进了不少,才难得耐心一回。
赵暄道:“听说王妃那边有人出主意,要把弟弟抱到王妃跟前,这样父王和侧妃便一举都被拿捏住了。”
元春闻言,忍不住扶额:这样粗暴的告状,她还真是头回听见。
赵之桢拍了拍元春的肩膀,望着女儿道,“提醒得不错。不过王妃应该没这个胆子。”没这个一口气把他和元春一起得罪的胆子。
赵暄应道:“女儿只管帮人告状。”
赵之桢奇道:“原来是你哥哥的主意。”
“哥哥听说的,”赵暄毫不犹豫地卖了赵晗,“他派了人盯着王妃的陪房,却不好意思直接给父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