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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沈问看他这个样子，总是不忍心，却又不能停，针扎了泰半，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叹了口气，开口：&ldo;你师门教的穴位应当记得很熟吧。&rdo;

江岁白眨眨眼。

&ldo;刚才为师下针的顺序，可还清楚？&rdo;

江岁白瞪着大眼。

&ldo;罢了，为师给你念几遍，你慢慢去记，好分散些注意力。&rdo;

江岁白开心地眨了很多下眼。

&ldo;上起天突，而至云门，穿行神藏，灵墟玉堂，鸠尾……&rdo;

☆、第五章幸为师为友，终吾平生

饱食惹人发困，又奔行了好几日。昏黄的烛光下，江岁白盯着沈问那本&ldo;天书&rdo;，肩颈渐渐塌下，终于不堪困意，伏在书案上沉入深梦。

烛火快燃尽了，火苗倏忽摇摆几下，渐渐微弱。柔和的月光透了窗，合着灯烛那一点幽微的明亮，铺洒在江岁白身上。

不知是谁更温和些，唤起了他模糊的意识，江岁白动动脑袋，眼皮半抬，看见幽光中，伞边一道杏黄色的身影。

&ldo;……傻徒弟，师父教的都忘了。&rdo;

&ldo;上起天突，而至云门……&rdo;杏色的人影慢慢走近，温柔的男声极缥缈地响在他耳畔。那人停在书桌对侧，伸出手，却被江岁白周身什么东西阻隔，终未能触及他的发丝。

他脸上似乎泛起微微的苦笑，&ldo;只能走到这儿了……&rdo;

烛光又摇曳几下，彻底熄了。

江岁白合上眼皮，月洒清辉，投窗牗图案于伞面，室中空无一人。

‐‐真是美梦啊。

……

江岁白晃晃脑袋，依稀记得曾做过美梦，却实在记不起内容，蒙眬的视线又投向&ldo;天书&rdo;。混沌之间，忽的灵机一闪，迅速抓纸笔，画出一幅穴位图，将其叠在书页下面。

&ldo;天突，云门，然后是神藏，灵墟玉堂……&rdo;他一一比对，将重排的顺序誊抄下来。

……

&ldo;吾徒岁白，一别卅年，启此残书，甚以为慰。&rdo;

&ldo;若吾所料，世殊时异，尔当惶惶不辨身处，自若樵柯烂尽，满目怆然。俄而洗雪逋负，遍探旧敌以觅吾。&rdo;

&ldo;吾愧受之。&rdo;

&ldo;弱冠有余，踌躇满志。始逢狱中，自诩满腹医理，夸口必愈之。然十余年间，碌碌无为，偶得杂法，竟累尔须发皆白。&rdo;

&ldo;吾愧短之。&rdo;

&ldo;自旧阁主亡，江湖势动，风谲云诡，尔疾每旬愈下，吾欲同携脱身而不得，常思及此，未尝不黯然长吁。&rdo;

&ldo;吾愧拙之。&rdo;

&ldo;然暮去朝来，心种连枝，红豆暗结，幸尔率真无邪，不察此秽。吾得藏隐掩秘以成事，争一线天机。&rdo;

&ldo;吾愧之，深愧之。&rdo;

&ldo;今尔必恶吾，惜岁值鼎盛，尚许啸傲风月，抑醉卧山林，从心所欲，吾亦喜。&rdo;

&ldo;幸为师为友，终吾平生，善。&rdo;

【沈问绝笔】

……

江岁白将他喜欢的那两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脑中只剩下这几句，便抄起誊写的信稿和原本一起丢进烧火盆里。

秦川今日北风和缓，飘降些小雪，算得上难得的好天气。江岁白看那书稿都烧尽了，才执伞出门，一见下雪，喜不自胜，理直气壮地撑开修好的伞，施施然离开山门。

伞沿压得很低，将他上半边视野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就这么不辨方向地走了半晌，竟也慢悠悠晃到了映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