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祖承倒是笑了,就点了点头。闻舟横道:“殿下对这书院,还有没有什么想法?”“没有!”她斩钉截铁的道:“我只有一个大原则,在这个大原则之上,具体怎么施行,我绝不会指手划脚,只管出银子!你们想怎么样可以自己决定,嫌我碍事我还可以早点走!”闻舟横哈哈大笑,其它几个老头儿也不由莞尔。闻舟横笑道:“殿下放心,我们几个老头不吃人。”他笑问她道:“明修与你同朝为官,你们可熟?”“熟呀!”她乖巧道:“徐相这个人就是……人很好的,我入朝还是徐相举荐的。”闻舟横问:“就是怎么了?晏时玥迟疑了一下:“真要说么?”闻舟横笑道:“殿下尽管说。老夫就是好奇想听听。”晏时玥道:“徐相这个人,其实人是很好的,就太过中庸了些,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不开口,太爱惜羽翼了。”闻舟横笑着点头,“你觉得他是为何荐你入朝?”晏时玥道:“他觉得此事已经势必无法避免,所以他便做了那个推了最后一步的人。”闻舟横倒是多打量了她几眼,微笑道:“殿下聪明颖悟,叫人刮目相看。若不是你不爱念书,老夫倒想多收个徒弟了。”她讪讪陪笑,并不敢接这个话茬儿。闻舟横又玩笑道:“但殿下放心,若书院开了,老夫是不会偷偷收徒弟的。”晏时玥笑道:“我自然相信闻老先生,及先生的朋友们。”等几个老头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她找了个由头就溜了。她直接去了县衙,决定这两天都不回家了,就在县衙住,看没事就回长安。现在秦氏也接回来了,青未了几个人也没走,准备等着她动身时,跟她一起回去。晏时玥去秦氏那儿逗了逗孩子,出来时,就见霍南在院门外头站着,她问:“怎么了?”霍南欲言又止,闷闷的跟着她,一直到她进了房间,看房中无人,他才折身跪下:“师娘。”“嗯。”她瞥了他一眼:“有事就说。”他轻声道,“他们说,师娘现在管刑部,断案子。”“嗯。”霍南看了看她,半晌才咬牙磕了个头:“求师娘为徒儿做主。”最大的惩罚霍南从第一天出现,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也不意外:“我当然会为你做主,你先说说你的仇人是谁?怎么回事?”霍南轻声道:“李进忠。”晏时玥挑了挑眉:“细说说。”许是见她神色从容,好像这个名字没什么大不了的,霍南的胆子也大了些,轻声道:“他害死了我娘和我阿姊。”当年李进忠任巡抚。霍南的父亲张协是他治下典吏,据说不得上峰看重,然后有一天,他忽然置重金买了衣裳头面,然后带着妻、女去赴宴,之后两人就一直没回来。他怎么问,张协也不肯告诉他母亲和阿姊去了哪儿,后来他才听人说,张协献妻女给上司,得升了经承。他疯了一般与张协闹腾,最后张协就把他关了起来,直到饿的奄奄一息,才被放了出来。他那时真的太傻了,也没有什么心机策略,一恢复了力气,就去李府闹,一次次的被打,被赶走。直到有一日,他阿姊悄悄出来见他,跟他说,他们的娘亲在入府第一晚上,就不堪受辱,已经跳了井,她说李进忠位高权重,他们不是他的对手,父亲也指望不上,让他赶紧走,不要再来了。然后她塞给他两件首饰,就赶紧回去了。他小小年纪,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又深恨父亲,不愿回家,就在外头游荡,然后不到一个月,就听说他阿姊也得急病死了。尸首被扔在乱葬岗,他悄悄去看了,然后就发现他阿姊颈上有勒痕,也不知是上吊还是被勒死的。他埋了阿姊,一心想着学武报仇,起先在一家镖局干过,但人家根本不教他,后来又四处游荡,然后就听说这边有武馆,然后就来了。晏时玥一言不发的听着。要叫她看,这件事中,最禽兽的不是李进忠,而是那个张协!卖妻求荣!怪不得霍南来时,怎么都不肯说出姓氏,不愿姓父亲的姓。前朝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例如崔湜献妻女给太子,自此飞黄腾达,没想到……她身边就有这么一例。晏时玥正色道:“阿南,我不怕李进忠,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在这件事情中,最错的,是张协。”霍南低低道:“我知道。”“令堂大人,她是自尽的,令姐,也许是上吊,也许是死于后院争风,但,不太可能是李进忠杀的。也所以,如果做为一个案子,你要用这件事情告倒他,报仇,是不容易的。”霍南缓缓的伏在了地上,双肩微微抖动,无声痛哭。她温和的道:“阿南,我知道你拼命学武,原本是想刺杀他的,对不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她轻拍他肩:“抬起头来,跟我说。”霍南被迫抬起头来,哽咽的道:“我……师父和师兄都对我好,我死就死,我不想连累你们。”晏时玥点了点头:“那你起先,是想怎么处置张协的?”霍南神色挣扎。他半晌才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恨他,我厌恶他,我想杀了他,可是他是我父亲,我又……下不了手,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轻轻拍着他肩,无声安慰,一边又道:“那他现在在哪儿,你可知?”霍南惨然一笑:“跟着李进忠去都城了。”他呵呵的笑了两声:“虽然妻女都死了,但他‘忠心可嘉’,听说很得李进忠器重。”“明白了。”晏时玥柔声抚慰他:“如今在长安城,最风光的人除了你师娘我,应该没有第二个了,李进忠在我面前也是要卑躬屈膝的。你听我话,什么都不要想,先跟我去长安城,等张协看到你……对于这种卖妻求荣,趋炎附势的人来说,看到你过的风光无限,他却得不到好处,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她顿了一下:“至于李进忠,其实在我来这儿之前,他们两拨人就在狗咬狗,要对付他也不难,也不必等太久,到时若能扳倒他,我带你去,叫他冲你娘和你阿姊的牌位磕头请罪,好不好?”她的口吻真的很温柔很慈爱了。霍南张了张嘴,有些迷惘。他这一年多虽是闷头练武,却也听了许多许多她的故事,可李进忠也是朝廷大员,真的就这么容易?等霍南出来的时候,青未了就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出来,就迎了上来。霍南显然是哭过了,神色却有些迷惘,青未了看不出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心,可是霍南向来寡言,他也不好多问,只拍了拍他肩:“没事吧?”“没事,”霍南轻声道:“师娘说,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那就好,”青未了道:“师娘既说了,你就不必多想了。”霍南轻轻的点了点头。青未了劝了他几句,转头又来找晏时玥,小心的道:“阿南他没说什么吧?”晏时玥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乐,“我二兄叫晏时蕤,你们一定很有话聊,全都超爱操心。”青未了无奈,但看她的神情,应该没大事儿,也就放心了。书院这边,因为有了几位大儒的加入,瞬间成了文人打卡盛地,最后他们自已商议了一下,由闻舟横任山长,其它人各任洞师。因为有了他们碾压级的名头在,再过来的文人也都十分的服帖,挑挑拣拣,很快挑好了数位先生、就连助教都起码有个秀才身份,也算是超豪华阵容了。当然,晏时玥也把自己人放进去了不少,担任管事之类的,还有教授武艺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