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延帝又如何不恨。他半揽着皇后,轻轻的拍着她背,又想起什么,转头叫顾九行:“叫太子回宫去,好生想想。”顾九行应声去了。明延帝转回来,看着小闺女那难受的样子,亦是心疼极了。他这些儿女们,他心里最疼的大约就是这个小闺女,连太子都要退一射之地。方才太子说出那番话,虽然叫他生气,却也无形之中,解了他一个隐忧。只是太子性情太过温和,太容易心软……而且连他的用意都看不清,也着实是叫人操心。他不由得又想起,毫不犹豫的提出叫晏时玥入朝的四皇子。如今晏时玥正在面对的局面,他是没有想到过,还是并不在乎呢?太医和医女折腾了许久,晏时玥才终于睡着了。皇后也哭的累了,明延帝细细的交待了,才与她一起回去,皇后忽然道:“太医说……玥儿的子嗣上……”明延帝拍了拍她肩:“莫想太多。”皇后欲言又止。若霍祈旌有三妻四妾,她没有子嗣也无所谓,但晏时玥这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是绝不能容忍三妻四妾的。或者霍祈旌有诸多兄弟姐妹,也可以,总之霍家的根苗没有断。偏偏霍家数代单传,如今只有他们兄弟二人,霍祈旌身为长子,又怎么能娶一个子嗣艰难的女子?虽有圣旨在,霍祈旌不能违,可好好的神仙眷侣,到头来……皇后忍也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我的玥儿……”明延帝我会娶你林弗建反倒笑了:“曲侍读这是一叶障目了……”他扫眼左右,见身边无人,便直言道:“你只看到他折了一子,难道就没想过,这一子,本来就已经是废子了?”曲斯年微怔。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在这件事中,就算淳亲王能脱身,广成伯也绝对脱不了身。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本能的就认为是林弗建动的手。可是依林弗建的意思,广成伯在行宫时,就因为那个女儿的事情,遭了上头厌弃,叫晏时玥记住了,所以已经是废子了,既然已经是废子,不如充分利用。曲斯年的神色沉了下来。纵然他想不信,可是,这样的行事,确实符合金鹤峤的一贯作风。而且,要设此局,要对淳王府、淳亲王的性子,广成伯府,尤其是小男孩通儿,都极为了解,又有机会,才能设的如此精妙,环环相扣,却又能片叶不沾身。这一点,出身寒门,又是政敌的林弗建确实很难做到。可是这一手太下作了,但凡有几分良机,也不愿与这种人为伍。曲斯年面沉如水,半晌才道:“那林大人叫我,又有何指教?”林弗建悠然道:“只是觉得,曲侍读被骗的太过可怜。”“什么意思?”林弗建淡淡的道:“你扪心自问,他可是一个会照应属下家眷的人?你又有没有想过,你的生父,为何死的如此古怪?如此突然?”曲斯年脸色都变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弗建道:“曲侍读是聪明人,静下心来好生想想,就该明白是为什么了。”他略微倾近身,低语道:“大梦初醒,犹未晚矣,若你想效妨霍南……老夫随时恭侯。”他看着他微微一笑,拱手走了。此时,太子和四皇子已经去了都察院。四皇子做事喜欢事必躬亲,全程听审,甚至亲自审问,即便女子,也不例外。淳王妃虽然公主病,但又不傻,她全程只是哭哭啼啼,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就闺房中吃个醋,她嫉妒福晏殿下与淳亲王共同公干,所以私下里说她几句……至于下人怎么做,她根本就不知道。赵香凝同样哭哭啼啼,娇弱的表示她只是跟庶弟抱怨了几句,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太子两人在这两个女人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简直焦头烂额。要不是未定罪不好用刑,真想直接上夹棍了。广成伯夫妇和淳亲王就正常多了,而他们,也确实很懵,完全是被利用的。相比起来,反倒是小男孩通儿有着超乎年龄的心机。他甚至能称的上冷静的,交待了他如何“得知”晏时玥害了姐姐,身边的嬷嬷又是如何告诉他,在何时去哪儿能诱她落水,他又是如何绕开跟着的人过去,又为什么带上匕首。这件事情其实不大,只是琐碎。又因为涉及到了晏时玥,所以两人倒实实在在的审了两天。而就在这两天中,霍祈旌接连请求入宫,可晏时玥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连张张眼看看他都没有。皇后自始至终没有多话。她是个明慧的人,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劝,不能压。而且晏时玥要的,也绝不是他迫于威胁而娶她,这样,她头一个不答应。孟敏也是日日入宫,她倒是真想劝劝他,可是皇后提前劝过她了,孟敏憋到最后,只道:“玥儿傲性的很,她醒了,你莫要与她吵,好好跟她说。”霍祈旌低声应是。他静静的看着她。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却愈显得眉目如画,这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着时,跟平时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娘子,判若两人。他轻轻抬手,抚上了她的脸。孟敏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了,然后站起来,出去了。霍祈旌随即伏下身,轻轻托住她背,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阿玥,我会娶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走了许久,晏时玥才缓缓的张开眼睛。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玻璃心了,反正……她觉得心里不舒服。脱口而出的话最真实,我会娶你,跟“我会负责”,有什么区别?我要娶你,我会娶你,一个是心向往之,一个是责任在肩。她觉得不舒服。理智上她明白,在这个年代,能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能要求他不考虑传宗接代,尤其在霍家这种情况下,传宗接代,这在他的观念里,是一个很重要的责任,是他必须去履行的。爱情至上,罔顾责任,是她所不喜欢的。可是情感上,她仍旧是那个平权主义的现代人,不能生不是她的错,她没错,她就不该承受任何嫌弃和半分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