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婆子轻手轻脚的给婉容喂粥,她听的见外头的声响,但就是反应不过来,一口一口的抿着,眼睛定在床头的雕花上,外头又传来那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他说,&ldo;夫人谨记,婉容当我亲女,若再有一次,你自知道后果。&rdo;
妇人深鞠下去,矮声应答。
随着男人又拐进屏风,大夫人才直起腰抬头,深深的望了眼层层叠叠的里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春很快席卷各处,婉容是最直接感受到的,她睡的正香呢,突然被人捏着鼻子不让呼吸,只能哀怨的睁开眼睛,湿漉漉的控诉他,男人见着她醒了,长臂一伸,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手掌轻拍她的小屁股,语气宠溺,&ldo;婉婉是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绣娘来了,给你做漂亮的新裙子。&rdo;
怀中小姑娘秀气的打个哈欠,温吞的哼唧,她还困呢,男人抱着她摇啊摇的,径自去了外间,拿了温帕子给她擦擦脸,耐心的又说,&ldo;醒醒,嗯?你最喜欢的板栗酥,我特意奔南道去买的,乖,起了啊……&rdo;
许多人都应该有个梦,是你最不愿意醒来的,恰巧,婉容的梦,就是永宁侯。
绣娘踌躇的站在隔间等待,她才给府中的大姑娘二姑娘做的衣裙,怎么又做?难不成是尺寸错了?还是做工不好?
永宁侯抱着人,一口一口的喂了多半碗饭,才唤了绣娘进来,她是专门给达官贵人家里的裁制裙裳的,以往多半是去后宅,今个头一回进的前院,略微局促的行礼问安,双手叉于腹部,不敢抬头四处张望,及至上首之人沉沉发话,她才敢平视对方胸前。
然而,男人并没有对她说话,而是对着怀中扭捏的小女孩,女孩家的头饰很漂亮,那种闪亮亮的珠子,晶莹剔透的带着彩色,身上就简单的绫白的寝衣,此刻有些松垮的随意挂着,显然是有点大,小嘴嘟囔着什么她没听清,下意识的又抬了几分眼睛去细瞧,真是个漂亮又精致的孩子,怪不得侯爷如此宠爱,只见男人被她说的话给逗的哈哈大笑,随后点着她鼻头做出承诺,&ldo;行,都依你,小淘气精。&rdo;
小女孩兴奋的呜嗷一声搂紧了男人的脖子,亲昵的顶顶额头,脆生生的答应,&ldo;一言为定。&rdo;
急吼吼的小模样硬是让永宁侯爱的不行,为了这个小家伙已经告假两日了,今个儿说什么也得去当值,给她放屏风后的美人榻上,回身冷声吩咐,&ldo;好生伺候,若有一丝疏忽,小心你的招牌。&rdo;
绣娘忙俯身连声应答,等玄色衣袍掠过门槛,才小心翼翼的堆了满脸的笑意冲着榻上的方向询问,&ldo;小主子喜欢什么颜色?最近新纺的青色或玫粉色,都特别受贵人们的喜欢……&rdo;
她自顾说着,榻上的婉容已经把思绪飘远,不过两日间,她似乎长大了,原本任由她自生自灭的处境因为这个像爹爹一样的男人给解决了,若是,娘亲和迎梅也在,那就更好了。
小孩子的心思转的奇快,稍微伤感一会儿,就兴致勃勃的去挑衣料子和款式,只不过晚间的时候还是不敢自己一个人睡,非得等到永宁侯回来才行,而永宁侯也确实惯着她,每日同吃同宿,一月间竟一次也不曾踏足后院。
几名妾室都聚集在大夫人那理论,虽说侯爷是不太好女色,但以往闲暇总能有几日雨露,这可好,她们一帮子都牟足劲想生下个儿子呢,结果侯爷不来,一切不就都成了空想?
大夫人对于上次处死周姨娘的事仍旧心有余悸,她拿不准侯爷的意思,既然把迎梅处置了,又为何……
即便看不透,她也得做个表率,一日,听闻侯爷回府了,忙收拾好去前院,结果还是扑了一场空,小厮说侯爷直接把三姑娘接走去瞧花灯了,指不定多长时间回来,大夫人眸光微暗,三姑娘?
贱妇前言
夜半了,永宁侯实在挨不住小家伙的黏人,陪着逛了一条街后,终于是抱着回府,刚进大堂,就见一抹棕紫色坐于圈椅中面无表情的等候呢,对待这位夫人,他一向敬重,把婉容放下来,让她自己站着,然后才说话,&ldo;有事?&rdo;
大夫人徐徐站起,微敛身形,目光却是对着小小的婉容,语调暗含怒气,&ldo;婉容是女儿家,在前院多有不便,不如,领了锦芳堂去……&rdo;
永宁侯不欲多想,直接拒绝,&ldo;不用,上次就差点给婉容饿死了,我还能再相信你一次?&rdo;
旁边的小婉容低垂着头,手掌攥拳握的死紧,她还记得迎梅姐姐的死,就在这个人的院子里,既然能有让人死的方法,就会有人死。
大夫人脸色颇为难堪,却还是挺直脊背望向男人,永宁侯不愿再与她争辩,牵着婉容的手进里间,小厮早就抬好了水,男人亲自给婉容脱了衣服,洗完澡,以往总欢欢乐乐的,今天却很沉默,到了床上,婉容见着他要起身走,才哭噎着躲被窝里,永宁侯是听小厮回禀说夫人还没回去,所以才想出去瞧瞧,偏得刚回身,就听见小女孩的呜呜的哭声,那种憋闷的,细细如猫叫的哭嗓,真是让男人心碎极了,索性坐床沿上,整个拥住她,也没掀开,问她,&ldo;哭什么?嗯?&rdo;
半晌,里头才断断续续的冒出来句,&ldo;你是也不想要我了吗?&rdo;
婉容的心思很简单,她的娘亲不要她了,去了天上,然后,迎梅姐姐也不要她了,也去了天上,那么这回,是不是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爹爹也不要她,要去找那个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