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猛地一动,冷刃在眼前拖出一道白光,下一刻,长剑已被零露收回了剑鞘。这下变故太快,几乎没有声响,江离只听到剑鞘与剑柄相碰发出的微小“咔”声,甚至没看清发生了甚么。但他反应尚算快,甫失长剑,即扑身去掐零露脖子,忽觉左边整条胳膊麻疼难忍,原来零露早把右手腕骨对准了自己左臂上的曲池穴,自己扑过去时恰好正好撞上。他使不出力来,在惊恐中退到后侧墙角缩了起来。
“金华流珠药力已到,你奈何不了我的。”江离见零露用冷眼乜着自己,转瞬已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禁呆了:原来从方才起她一直都是在作戏!她是为等待服下的丸药生效,而自己竟在犹豫不决中错失了良机!该死,为甚么要心软犹豫?江离懊丧无已,但也告诫自己万不可表现出怯懦,于是道:“你要杀我,先得想想怎么跟格悟交……”
“我没杀她。”零露打断他道。她仍虚弱得斜歪着身子,眼神却已完全恢复了锋利和冷峻。
江离讥道:“听说你杀人从不手软,竟也有不敢承认的时候。”
“若真是我杀的,有甚么不敢承认?”零露反驳道,“你说是我,有证据么?”
“渺渺死前亲口指认,你抵赖不掉。”江离道。
零露听罢思索了一阵,笃定道:“她不可能这么说。”又问:“她说这话,是你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么?”
江离暗暗诧异:她怎会有此一问?难道渺渺临死时,她藏在某处目睹了一切?可转念又想,既是乔羽亲见,便与自己亲见无异,于是口气强硬道:“当然。”心念一多,不免显出了一瞬迟疑。
零露沉思了一阵,又道:“不对,她没有诬陷我的理由。”
“我妹子用得着诬陷你?被长剑刺穿的洞还留在她心口上!同样的手法,昔日你也对道平用过,那可也是我亲眼所见。”
“长剑贯胸?嗯……听来不是短狐的风格。”零露竟无视江离的责问,兀自推敲道,“不是短狐,那是谁?难道是有人冒充我的样子,将她杀了?可,”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话音哽住,身子明显一僵。她动了动薄唇道:“你说谎!你根本没在她死前见过她。”
江离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究竟是哪里让她看出了破绽,教她如此笃定?刚才那一瞬,她又在惧怕甚么?零露不待他回答,垂头看着眼鲛影剑道:“我这柄剑,喝过的血可以斗量,唯独没沾过她的。”
“你用的是……!”江离猛地顿住了。他愕然想起了渺渺的那柄干吕剑,事发后并未在尸身上发现。剑去哪了?是早就丢了,还是被凶手藏起来了?江离观察着零露的表情,未敢轻易开口。
“我与她之间有笔交易。”零露忽然转了话头,脸色淡漠,“你既执意要把她的死归咎于我,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她去找过你,”江离警惕答道,“她欲借你之力铲除庆云庄。”
“和玄凝阁。”零露做了补充,又问道:“到此地步,你怎不问问,此事究竟是个甚么结局?”
江离回以沉默。
“就结局而论,庆云庄彻底覆灭,玄凝阁损折了精兵栋梁,她也夺回了画轴。”说到最后一句时零露稍稍加重了语气,意在强调,画轴和祁家的底细,她已全都知道了。
江离轻皱了下眉。
“看来你想到了。”零露把江离的情绪变化都收在眼里,“她如果被我追杀,为何不直接毁去画轴?撕了吞了烧了,她本就打算这样做的不是么?若是我杀的她,为何画轴还能留在她身上?”
“这能说明甚么?你的目的或许本就不在于那画轴。她握有你同谋陷害玄凝阁的把柄,只这一项,就够令你出手将她灭口了。”
“这倒是。”零露没有反驳,“起初她来找我,说出整个计划时,我便很佩服她的胆色了。她不会想不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杀她灭口,因为这对我是最为方便安全,也最合常理的做法。但她偏敢一试。”她露出一丝冷漠的微笑,一字一顿地道:“她说,因为你,我不会动她。”
在江离耳中,最后这句话充满这羞辱的意味。想到渺渺不仅生前背负着仇怨挣扎求存,死后还要被害死她的人这样调侃,他便觉悲愤难当,只说得个“她”字就再说不下去,眼前浮现出渺渺死去的惨状,怔怔落下泪来。
“我的确无意杀她,曾和你保证过的话,也不指望你还记得。”零露的话听来没有感情,“实情是,我不仅不杀她,甚至还几度救她性命。她该和你说过,她对我只是利用,在她原本的设想中,大概不是没考虑过将我一并除去的方法。可是清凉山坍塌之际,若不靠我,凭她是没能力阻止庆尚豪从暗道中溜走的。那暗道真不简单,四壁上皆涂有剧毒,好在她提前备下了解药,但还有机关险恶,不啻于地上,我与她都深受其害。庆尚豪垂死挣扎,在暗道中屡施偷袭,若非我替她抵挡,她必定难逃性命,当然也就没能把我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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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杀死庆尚豪,逃出清凉山后,我的伤势较重,只好在附近的偏僻谷中暂避。她的伤比我轻得多,本可一走了之,但她不愿欠我这种人的情,所以留了下来。至此整件事看似顺利,却有一处致命纰漏,就是与我同属玄凝阁的短狐。短狐那厮精明谨慎,强过魍魉百倍,当初我冒险将他引到庆云庄来,便担忧他是个祸患,果然清凉山崩塌之际,被他窥破了真相,死里逃生。那厮理应也中了暗道中的毒,却不知为何能无事,在我们逃出清凉山后没几日,那厮便循着踪迹追杀过来。他着了我们的道,恨不得将我们敲骨吸髓,我身上有伤,不敢硬碰,只好同他周旋。就在这段时日里,大概是因为同仇敌忾,你妹子对我戒心稍松,态度有所缓和,偶尔也会主动和我提起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