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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这样的修行者，是难得为俗世发一声叹息的。

但今天，惠天婆却不得不为她，自然而然地发出一声长叹‐‐

因为那女子，便是周莫如。

一个多月前，当周莫如把十万元一次性汇到&ldo;水月精舍&rdo;的账号上时，惠天婆虽感到有点突然，却一点都不惊讶，仿佛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周妹的所作所为，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当半个月前，周莫如在她的好姐妹连秋容陪同下从广州回来，到&ldo;水月精舍&rdo;找她，并将自己到广州后的遭遇向她倾诉，说自己想在佛堂里住一段时间时，这身世坎坷的女子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厌世情绪，还是让惠天婆吃了一惊。

又是&ldo;破月&rdo;，没完没了的&ldo;破月&rdo;。

佛说无常即苦，可为什么&ldo;红颜薄命&rdo;却成了&ldo;有常&rdo;的宿苦?

但对于惠天婆来说，周妹愿意到佛堂陪她，却是她求之不得的事。青灯古佛，有个贴心人作陪，毕竟也是赏心乐事。

就这样，周莫如在&ldo;水月精舍&rdo;住了下来。惠天婆念经、做法事，她会在一旁静静地听、看。十几天来，除了她的好姐妹连秋容偶尔上山来看她，两人聊久了会相拥而泣之外，周莫如的心情，基本上是平静下来了。

可是，随着满山&ldo;海平月桂&rdo;荔红初绽，周莫如的心好像又躁动不安起来。连续三天，惠天婆都发现周莫如在早课后悄悄离开佛堂，向后山走去。大约一个小时后，她才回来。问她去哪里，她却一个字都不说。

惠天婆心如明镜。四年前，那个月圆之夜，周妹的恋人，那个跟惠天婆这样的斋姨也很聊得来的小伙子，就吊死在后山那棵荔枝树下，他的灵位，现在也供奉在佛堂里……

是什么又触动了这苦命女孩的伤心处了?

直到昨天夜里，刚入睡的惠天婆突然被隔壁周莫如的一声大叫惊醒，惠天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哆哆嗦嗦小步跑到周莫如房中，扭亮电灯，却见穿着睡衣的周莫如坐在床上，睁着眼睛，满头大汗，脸上尽是恐惧的神情!

惠天婆叫了一声：&ldo;周妹，做恶梦了么?&rdo;

周莫如仿佛看不到她进来，深渊般的眼睛死盯着惠天婆后面。惠天婆不禁回过头去，门外黑漆漆的，山风拂过，发丝飘动，却什么都看不到。饶是她侍佛多年，此刻也不禁头皮有点发麻。

她走上前去，轻轻揽住周莫如，口中念念有词：&ldo;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rdo;

一篇《心经》未诵完，周莫如身体已恢复知觉。她一把抱住惠天婆，肩头耸动，啜泣着说：&ldo;阿婆，明期他……来找我了……&rdo;

李明期。惠天婆眼前浮现出那个高大英俊的后生。他跟周莫如相好的时候，两人常来佛堂当义工。在惠天婆的印象里，李明期嘴很甜，博闻广识，常把惠天婆逗得很开心。可谁想到，他那样的人，也会死在一个&ldo;钱&rdo;字上。

&ldo;周妹，&rdo;想到这，惠天婆轻拍周莫如后背，安慰道，&ldo;明期他是个好人，往生极乐，也是善终。你不必太过牵挂他。&rdo;

&ldo;不‐‐&rdo;周莫如猛地摇头，&ldo;我刚才看到，他来找我时，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向上指着，拼命地摇头，呼吸困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可怕啊阿婆!你说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呢?&rdo;

&ldo;他肯定是想告诉你，他在西天很安乐，要你不必太挂念。&rdo;惠天婆尽量选择着词句开解周莫如。

&ldo;但愿是这样。阿婆，我的请求，你就答应我了吧，我愿意像你一样，终生奉佛;就让我在这伴着你，也伴着明期……&rdo;

&ldo;唉，周妹啊，&rdo;惠天婆叹了口气，&ldo;你一次就捐了10万元，比那些海外乡贤捐得还多，你的要求我怎能不答应你?只是，你毕竟还年轻，几十年青灯古佛，不是好熬的。再说，你父亲周老师肯定也不同意，他会怪责我的。你再考虑考虑吧，不如，等我们跟你父亲商量后再说。&rdo;

&ldo;好吧。&rdo;周莫如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惠天婆也跟着躺下去，手继续轻拍她背，像哄小孩入睡般……

现在，斋姨惠天婆站在水月精舍的山门上，望着周莫如远去的背影，手拈佛珠，又默诵起《佛说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来。她心里明白，周妹这孩子，决定了的事是很难回头的。可是，明摆着，她情业未除，又怎能终生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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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山风扫过，从山门上望下去，满山的荔枝树叶随波逐浪，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林。惠天婆想起佛前早香未上，暗道一声罪过，正要转身回佛堂，便听得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荔枝林里传来‐‐今天不是初一十五，这么早，就有香客上来了?

正想着，两个人已来到眼前。惠天婆定睛一看，竟然是周莫如的父亲周之愠，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陌生人，拖着一个大旅行箱，耳朵上古怪地包着绷布。

周之愠一见到惠天婆，一脸紧张地问：&ldo;天婆，周妹她在你这儿吗?&rdo;

惠天婆双手合十：&ldo;原来是周老师。周妹她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怎么，她没跟你说吗?&rdo;

&ldo;没有，&rdo;周之愠明显松了口气，&ldo;她只是说找到一个适合她居住的地方，我就猜到是这里。我赶夜车回来，到老家一看，家里没人，肯定是到这里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