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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这边先生自隐仁去后回到寓处，懒得自己煮饭，便踱到饭店胡乱用了几口。因日间听得隐仁说考举人须同关节，仔细想想却有道理，又自想：&ldo;若真个如此，我们寒士，自己妻子尚养不过来，哪有人人皆通节，内中岂没有寒儒么？隐仁之言，大概是卖弄自己有钱，故意惊吓我胡思乱想。&rdo;独自一人坐在灯前，却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不料隔壁有一老人以织绸挑花为业，素患虚嗽，夜间不能安眠。听了多时，起来从板缝中望，望见一人面前摊一本书却又不读，但见低头闭目，似乎有心事一般，知是考客。暗想：&ldo;世间最苦的是读书人过考，平时不知吃了多少辛苦，临场又不知耽了几多心思，中了犹值得，若不中则误用聪明。至死不悟，可惜！可惜！此等看不破的，据一省而论，亦足足有数万人。若以此数万人之心思用在别处，虽天下极至万难不能办之事，亦无不成。我从前在外国营生，而西人制造机器，亦算肯用心思，却未见用了心思白白糟蹋。用了心思后必有一种作为，造出一个机器的来一家吃着不尽。不像中国读书人，用了一世心思从不见成了一事，造了一器，三更半夜又要进场，尚然如是之吃苦，可见心思是白白用错的。&rdo;一面想一面叫道：&ldo;考先生为何不睡？&rdo;

岂知，这先生正在做梦，梦见出榜自己已中了第十名亚魁。前次同来之郑芝芯正与他贺喜。先生正不服通关节之说，梦中喊道：&ldo;如何我不通关节依然中了？&rdo;正在高兴却被老人叫醒，吓得一身冷汗，只得答道：&ldo;我亦要睡了。&rdo;说罢和衣倒下。

窗外已隐隐透了亮光，不觉仍入梦境，梦见自己仍中在笫十名。复自己想想：&ldo;我不要仍茌梦中，此回须要看得明白，方好与隐仁辩驳，辩驳。&rdo;心中喜极不禁狂叫。

其时房东早已吃过午饭，听先生梦中叫喊，奔进房来将先生摇了两摇叫道：&ldo;先生醒醒，先生醒醒，青天白日，尚要做梦耶。&rdo;先生开眼一看，亦觉羞惭，遂和衣起来。隐仁着人来请，说：&ldo;家中有信来，先生亦有一封家信附寄在内。&rdo;先生听说有信，不吃饭便一径跑刭隐仁寓处，隐仁正在骂儿子不学好。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画船书舫怀同畅绿鬓红灯志更殊

话说隐仁为何要骂儿子？原来，自隐仁及先生赴省乡试，华如嫖兴大发。因无人拘管，日日在外游荡。先时，镜如还老实，后来亦被老二带坏。镜如本偷吃鸦片烟，先时尚无大瘾，此回偷了些银洋，还带领老三水如，三人瞒了运使公，将码头上头停船一只只看过一路。老大问老二道：&ldo;你嫖婊子要喜欢哪一般的，你且说说看？&rdo;老二道：&ldo;女子自然以皮肤白润细嫩为先，再如长眉细眼，悬鼻小口，圆颈广颐，此数件是少不得的。&rdo;镜如道：&ldo;脚呢？岂可不讲究？&rdo;华如道：&ldo;我看妇人不在乎脚小不脚小。只要有了上数件，便大些亦可。&rdo;

原来，兄弟三人意见不同。老三年纪尚小，不大理会，听大哥、二哥如此说亦觉得有趣，心想：&ldo;大哥说：&lso;看妇人要脚小。&rso;此话是极当。见妇人脚小，行动走路更觉妖娆妩媚。若要脚大品貌好的，我们公公从广东省带回丫鬟除春云外，尚有雪花、玉英，皆是品貌极好，可惜脚大，走路如男人一般，有何趣味。&rdo;

兄弟三人一路谈来，末后检了一只，此船妓女共有三人，也有大脚也有小脚。老大、老三喜欢小脚，便与小脚妓女说笑，笑老二则与相貌生得好的说笑，两脚足足有七、八寸。此妓名招凤，生得长眉俏眼，皮肤滑腻如油，行动如行云流水快利便捷，原有大脚一种好处。

两小脚妓女一名翠琳，一名爱琳。翠琳自六岁买上船故又名六岁头。当下老大即说脚小的好处。招凤听了不服，将脚伸了亠伸冷笑一声道：&ldo;依你说天下大脚妇人是没用的，请你说说脚小的好处。&rdo;老大说：&ldo;脚小头一件站在人前不讨厌，妇人以&lso;温柔轻盈&rso;为主，脚一小四字皆全。若夜间同睡，压在身上亦不觉呆重，岂不是好？&rdo;招凤说：&ldo;你所说之言，妇人脚小只不过是可男人喜欢，全无用处。我们做妇人的要自己想想，若一生一世不动不做，脚裹得小尚不吃苦。若说要做事，要赶路则大脚件件便宜。我再有一说，我们浙东金华衢州深山中有一种徐客婆，其女子向不裹脚，能耕田。能筑地，起房屋、挑重担均系女子，故深山中处处开垦并无荒田、荒地，近年来不知增了官府几多钱粮，各家妇人亦不知挣了几多家私。若照徐客婆看看，天下妇人若皆不裹脚，正如孔夫子说&lso;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rso;大脚妇人尽皆变为农夫，于国于家两有裨益。&rdo;

招凤未说完，翠琳已将老大拉至房舱中，歪身将老大压在铺上，自己便盘腿在铺上，将一只小脚伸入老大怀中。老大见了肉酥骨软，用手捏了又捏。翠琳惟恐其坐不久时生意不能到手，又叫老三亦来坐。于是爱琳将老三推进房舱，在对面铺上倒下，便将小脚搁在老三腿上，老三从未见过，似觉面红心跳。这边，招凤与老二顽了多时，在外间炕上两人对口各相取笑。老二用手摸乳，招凤斜着眼笑道：&ldo;老二，你不怕大脚讨厌我便嫁你。&rdo;老二说道：&ldo;真个嫁我，要几多身价？&rdo;招凤低声道：&ldo;此时不能脱身，要过两年，为我娘做了两宗偌大买卖，然后才肯放我上岸。&rdo;这边，老大、老三被翠琳、爱琳迷住，未到黄昏，老大道：&ldo;我们吃一桌正饭，回城如何？&rdo;老二道：&ldo;很好。&rdo;

翠琳便通知后舱摆饭，后舱答应。不一时摆上一桌正菜来。兄弟三人各各站起，一人手上拉一个随便坐下，招凤便说叫陪花，老大、老三皆不熟悉，老二便说叫会喝酒的来。水手去了不多时，便背了个名叫关凤生得面如满月，丰腴秾丽，骨弱肌香，裙底却是大脚，问了姓名后便坐在老二身边。老大不大理会，只与翠琳顽笑。老二指着叫来的关凤向老大道：&ldo;你总爱脚小，全不在它处讲究，此人可生得好么？&rdo;老大道：&ldo;此可叫做&lso;半截观音&rso;。&rdo;

关凤听了不耐烦，招凤便帮着说道：&ldo;我们皆是脚大的讨人嫌，老大你可把小脚供在香火堂做了祖宗何如？&rdo;翠琳、爱琳听了亦帮着说道：&ldo;别人小脚与妳何干？老二你爱脚大，将来可讨她一个能种田、凿地大脚，省得家中养牛。&rdo;

爱琳未说完，关凤二人皆生气说：&ldo;我们脚大能跑路。譬中有急难，听得人说：&lso;这两天，长毛信息紧急，江西有两县已失守，妇女遭难者不计其数，均系小脚。&rso;若大脚早已跑走了。我们如有长毛到来，小脚妇人跑不动，均系杀头鬼。&rdo;

二琳听了大怒，抢在自已船上不好发作，便与老大豁拳。关凤即与老二扯马。老三便与翠琳猜子。徐徐各有酒意，招凤便叫取琵琶来唱了一套&ldo;小进宫&rdo;，爱琳唱了一套&ldo;七十二条心&rdo;，关凤见老二一手拉住衣襟要摸她，上手又插在招凤怀中，便唱了一套&ldo;满江红&rdo;，内有两句是&ldo;一枝树儿东西摆，见了女人个个爱，冤家，冤家，哪有良心在。&rdo;老二听了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