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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页(第1页)

芙蕖捻了一颗进嘴里。依旧甜,但好像比从前淡了一些,外面的糖霜是新裹的,还没干透,许是外面新做的,芙蕖没有起疑,一连在嘴里塞了五六颗,才意犹未尽的将罐子收了起来,妥善安置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赤脚踩在厚实温软的西域地毯上,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外面昨夜又下了一场雪。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净了,只有梧桐树上盖了一层素白的新衣,以及房顶瓦上厚重又洁白的雪,映着正午耀眼的日光,滴滴答答的结成了水,落成了一片帘幕。谢慈不在。芙蕖不问他去哪了,问也没有意思,便坐在窗台上看融化的雪水落在地上溅起四散的水珠。下雪的天气,她只穿了一层单薄的中衣,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冷。但是冷也不想动。直到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赶来。谢慈回到院子里,走到窗前,从外面挡住了寒风,对她说:“会着凉。”芙蕖说:“我不想睡了,不想再闻安神香的味道。”她已经做好了漫长的扯皮的准备,没想到的是,谢慈竟然非一般的好商量,当下就点了头,说:“好,那以后不用了。”芙蕖甚至一瞬间怀疑其中有阴谋。但是谢慈说不用了,就是真的不用,连卧炉都被抬了出去,不知扔收到了哪个角落里。可芙蕖还是不被允许离开房间。谢慈办正事的地方从书房挪到了卧室。谢慈这段时间有的忙,他根据苏慎浓给出的线索,很快在地图上锁定了位置,宿州苏家老宅附近的一座山。详细的地图派人前往宿州探查绘制了。芙蕖抱着手炉,身上披了厚厚的毯子,仍然有些发冷,问道:“我们要去走一趟吗?”谢慈说不:“我说过了,现在的情势下,很多事都不必我们亲力亲为。”芙蕖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切真的快要结束了。芙蕖过了午后便昏昏沉沉的想睡觉,明明撤去了安神香,还是控制不住的发困,芙蕖起初没在意,以为是药劲还没过,抱着琉璃罐子,嗑了几只糖梅,瞥见谢慈不知什么时候静静投过来的目光,芙蕖叼梅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动了动身子,慢手慢脚的挪了过去,贴近了,碰了碰他的唇。谢慈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芙蕖的口中还含着梅子,她得寸进尺,直接将那梅子送进了谢慈的嘴里,谢慈顶在齿尖,咬了下去,下一刻,却皱起了没。芙蕖问:“怎么?”谢慈慢慢的嚼着,直到完全咽下,说:“太甜了。”芙蕖有些纳闷低头看着怀中的罐子,说:“甜吗,我怎么不觉得,好像觉得比以前还淡了些呢!”那刚满上的琉璃罐子已经空出了两指,谢慈再次说道:“你克制些吧。”芙蕖也知自己有些失了节制,扣上罐子,摆在一边,午后趁着阳光正好,小憩了一会儿,明明歇得很随意,结果一睁眼又是一片烛影。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好像能睡满十个时辰。一定是安神香的后劲太大了,芙蕖捏着眉心,有些烦闷。谢慈在书房前僻静的院子里,见了风尘仆仆从扬州赶回来的属下。是他前段日子派回去调查鼓瑟令的心腹。但是这位心腹不是一个人回来了,他带回了一个女人,而且并不陌生,是盈盈。谢慈还没听他的禀告,见了盈盈的身影,先皱起了眉,道:“我有召人到燕京么?”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却让属下后背瞬间淌下了汗。这仿佛是要问罪的语气。属下忙说:“是盈盈姑娘有事要向您禀告,事关鼓瑟令,属下不敢擅自做主,盈盈姑娘一定要见了您肯说。”盈盈袖手远远的站着,谢府中的规矩她不是不知,但却选择了枉顾。谢慈轻轻点了一下头,意思是同意她上前。盈盈有些迫不及待的靠近,跪倒在他脚下,一面请罪,一面从袖中摸出了那枚让谢府上下伤透了脑筋的令牌。正是能调动谢老侯爷遗留旧人的鼓瑟令。谢慈接在手里,沉甸甸的,闻到了上面沾染的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他的心也沉下了些许,问:“从哪里找到的?”盈盈说:“是您院子里,埋在树下的梨花酿,那酒原本是芙蕖所制,她就将令牌藏在了酒里,逃过了所有人的搜查。”谢慈问:“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盈盈道:“前些日子,她独自一人回别院的时候,我便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发现了异样。芙蕖与钟叔原本是不冷不热的关系,可忽然有一日,他们莫名亲近了起来,多次在院中单独相见,似乎在密谋什么,我便留了心。直到前些日子,您派回去的人盯上了钟叔,我便猜这消息对您或许有用。请恕属下擅自进京。”谢慈挑眼看向一侧的心腹。那心腹低头说道:“此番行动顺利,也多亏了盈盈姑娘在旧寨里的襄助。”谢慈手中将鼓瑟令把弄了一番,忽地扔回了心腹的怀里,说:“从哪里拿的,放回到哪里,此事我不说,谁也不许外传。那位正病了,也别让她捉到风声,那些听从鼓瑟令调遣的人,让他们给我安安分分原地待着,别到我面前来找死。”盈盈倏地抬头,惊愕的望着他。心腹愣在原地,连应是都不会了,磕巴道:“可是,可是……那酒已……”那酒坛子都已经砸碎了,碎成了渣渣,拼都拼不到一起去。哪还能放回原处?谢慈扇子敲在他的脑门上,毫不留情:“走之前我怎么交代你的?”属下想起来了,道:“您吩咐行事稍微留些分寸,任何发现都要先回了您再做处置……”谢慈手下不爱用笨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聪明且机敏的。属下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慈那忽然之间彻底扭转的态度,明显是猜到了鼓瑟令背后的主子可能与那位有关联,才松了口,改了主意。可迟钝如他,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属下忍不住问:“主子是如何察觉的?”谢慈的疑心在扬州时就有了。也是发现了钟叔的异常。钟叔是谢老侯爷的旧部,是毫无疑问最会听从鼓瑟令调遣的那批人之一,谢慈留他到现在,就是因为鼓瑟令没有下落,想从他的身上等线索。那日他们同行回到别院,钟叔守着门,天生铁面无私的性子,在见着芙蕖的那一刻,却出奇的殷勤恭敬,令谢慈当时就上了心。还有钟叔失去的那只耳朵。他一个给谢府别院看大门的,谁有胆子在他的头上动土,钟叔本身也不是吃亏的人,失了一只耳朵这样的亏,非但不报复回去,反而忍气吞声试图遮掩。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上头主子给的惩罚。谢老侯爷作古多年。钟叔在面对谢慈这个少主子的时候,都不见得有多恭谨,那身后真正的主子,必然是鼓瑟令了。谢慈曾暗中唤了钟叔道跟前,关切过他的伤,彼时,耳朵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谢慈仔细观察,那削掉耳朵的娴熟手法,实在说不出的眼熟。钟叔曾在芙蕖幼年时,不止一次用藤条鞭子教训过她,凭那丫头睚眦必报的性情,仇记了十几年,是一定要报的。心中的猜测基本已经定了。他之所以还继续查下去,是想要个确切的证据,为官多年的习惯,绝不可空口无凭给人定罪。但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更不用让下面的人知道。谢慈淡淡的哼了一声,看向盈盈,说:“回去吧,你此生没有再踏出扬州的机会了。”盈盈猝然软到在地。谢慈似是连看她一眼都先多余,转身往后面走去,盈盈膝行追了几步,但谢慈刚刚的话,听在心腹的耳中就是密令。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按住盈盈的肩膀,低声道:“盈盈姑娘,得罪了。”于是强行动手将人押了出去。从此盈盈便要呆在扬州别院里形同软禁,时时刻刻都有眼睛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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