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朝着床榻上的人探出手,还没碰到人,榻上的人忽然一个翻身,出手快如闪电,须臾间,丫鬟已经被掐着脖子按在了榻上。“小,咳咳……小姐……”丫鬟震惊地睁大眼,面色因呼吸受阻而涨红。待看清丫鬟的面容,沈妤猛地松开手,不太确定地出声,“绿药?”绿药是她的贴身丫鬟之一,那年她去往前线替父兄收殓尸骨,途中遇到一伙歹人,她武功被废,绿药和红翘为了救她死在了她的面前。沈妤怔怔地盯着床帐,这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未免也太过真实,可若说不是梦,重生这样的事情更是闻所未闻。唤做绿药的丫鬟揉了揉脖子,“小姐,你做噩梦了吗?”沈妤仍在猛烈喘息着,涔涔冷汗几乎将后背浸湿,就在方才,她似乎仍能感受到湖中彻骨的寒意和窒息。“你怎么会在这里?”绿药将净面的帕子拧好替她擦了擦汗,“总算是退烧了,小姐都昏睡了三日了,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瞧过了。”沈妤怔怔环顾一周,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这里是她的闺房,从小到大,虽没正经住过多少时日,但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件陈设和布局,都是哥哥亲自安排。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妆奁,沈妤抚开绿药伸来的手,扑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眼间带了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脸上没有从前在江家时的病气,眸中也没有偶尔间露出的颓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妤不禁笑了出来。老天有眼,她重生了!如今绿药还在,那么父亲和哥哥呢?沈妤一把抓住绿药,“如今是何年何月了?”绿药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愣愣答道:“啊?今日是同绪十七年,九月初六呀。”同绪十七年,九月初六,沈妤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日期。前世父亲和哥哥出征时,正是同绪十七年的九月初十。她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她原本想跟着去,但是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外祖母原定于九月上旬出发来上京来与继母一同替她相看,所以任她如何撒泼打滚,那次父亲都没同意她随行。谁知不过月余,接到的除了外祖母,还有父兄战死在燕凉关的消息。那如今父兄尚在。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那我爹和我哥呢?”沈妤慌忙披上外衣。绿药面上勾出一抹打趣的笑,“将军和公子都在前厅见客呢,江家上门提亲了。”沈妤只听得前半句便已经往外走,听到后头那句忽然停下脚步,诧然回头,“你说谁?哪个江家?”“还能是哪个江家,”绿药笑着说:“就是小姐上次回京,在京郊红枫山碰见的那位江侍郎。”沈妤的心口蓦地缩了一下,眼前划过江敛之在湖中拉住林清漓离开的画面,仿佛方才还置身于冬日冰湖,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绿药见状,连忙扶住她,探手去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小姐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没事,已经大好了。”沈妤缓过神淡定地说。说罢便往前厅去,一边想着她与江敛之的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京郊红枫山,只是当时江敛之并没有看见她。翩翩少年郎行止间清雅绝尘,与她在边关时见到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天差地别,那是她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后来在沈家落魄时,少年向她伸出了手,谁知那双手却将她拽入了深渊。“小姐是不是很开心?”绿药跟在身后问。“没有。”“可小姐前几日不是还在提想要见一见江侍郎吗?”沈妤肃然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此事往后休要再提。”绿药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沈妤向来好说话,可方才那一声听上去竟带了几分威严。靠近前厅,父亲熟悉的声音传来。“江大人家历来出文官,小女自幼随我在马背上长大,性格顽劣,成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沈仲安啜了口茶,接着道:“她自称是草原上的马儿,深宅大院怕是关不住那个野丫头,难管吶。”听似贬低,实则言语间隐约透出藏不住的骄傲。透过窗棱,再次见到厅中的父亲和哥哥,沈妤眼眶顿时一热。这不是梦。她母亲去得早,沈仲安和沈昭都很疼她,舍不得留她一个人留在盛京,还在襁褓时便带着上边关,虽说沈仲安后来娶了继室,但子女受继室苛待的不在少数,也不放心,所以就一直带在身边,战时便送她去河州的外祖母家。厅上的妇人被柱子挡了大半,倒也看不见是谁,但她一开口,沈妤便听出是江敛之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