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里外不是人,心里莫名一阵发虚。丫鬟上了茶,谢停舟端起茶盏揭盖看了一眼,茶盏里头是白水,复又搁了回去。裴淳礼喝了口茶问:“世子考虑好了吗?”谢停舟反问:“考虑什么?”“考虑将她给我呀。”裴淳礼一脸理所当然。谢停舟两颊紧了紧,“她在我这里一直是自由之身,不如你问她自己,愿不愿意跟你走。”裴淳礼大喜,“她自然是愿意的,当然,我也不能让世子吃亏,回头我就让人送几名美人到府上。”说起美人,沈妤忽又想起长留的话来。鹿鸣轩的隔壁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她早晨去看过,一个个貌若芙蓉,身若扶柳。他谢停舟好福气。沈妤看向谢停舟,说:“如今我是殿下的近卫,自然是殿下说了算。”谢停舟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两人对视的眼中差点撞出了火。裴淳礼根本没看出这里头的问题,还在傻笑,“那这不就好办了吗?世子已经同意了,那你就跟我走吧。”说着就起身准备去拉人。沈妤一动不动,大有裴淳礼若是拉她走她便真要跟他走的意思。看着裴淳礼一步步走近,谢停舟也跟着攥紧了拳头。“哐——”裴淳礼眼看就要拉到沈妤,只听得桌子响了一声,扭头去看时,谢停舟已大步朝走来,拉了沈妤的手就走。裴淳礼愣在原地,他谢停舟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当着他的面出尔反尔?等他回过神看去,只看见衣袍翻飞了两下,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裴淳礼看得发懵,忠伯却看得一脸痛心疾首。谢停舟拉着沈妤疾步而行,沿路下人见了,自觉避开跪在一旁。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沈妤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谢停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因为他刚刚才意识到,他对她的想法,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多。他明白如今他只是她达成目的的一条路,事情总归有一天会了结,她会离开,变回沈妤也好,去做她的首富也罢。唯独有一点不可能,那就是继续做他的近卫。他以为若是到了那一天自己可以放手,原来仅仅是以为而已。方才是在试探她,试探裴淳礼,而最终试探出的只有他自己。你怎么这么柔弱谢停舟心中的郁气都在此刻化作了烈火,一路烧到了喉头。“殿下,殿下。”“谢停舟!”沈妤忍不住直呼其名。谢停舟倏然转身,目如鹰隼般盯着她。他每往前走一步,她便退上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到了柱子上。有时候他真想,真想撕了她,撕开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可他又不想,因为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这张嘴叽叽喳喳的时候,会让他觉得沉寂多年的心似乎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谢停舟是这样的为难。他敛下眉眼,“我记得,你说过你这条命,是我的。”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萦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从前沈妤并未觉得有何问题,如今却觉得这味道容易叫人消沉,放松自己的意志力。她转开头说:“待我事了,殿下想要便拿去。”谢停舟轻哼了一声,“方才不是还直呼谢停舟?胆子不小。”沈妤蹙了蹙眉,语带抱怨,“若是我一开始喊你你便答应,哪用得着喊你姓名。”廊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谢停舟往连廊尽头带过一眼,忠伯正拖着年迈的身体追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生怕他摔了的小厮。谢停舟稍稍退开一步,说:“我不干涉你交友,但你最好不要和裴淳礼走得太近。”沈妤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他爹是宣平侯,”谢停舟缓缓道:“宣平侯是太子党,如今同绪帝已近风烛,你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沈妤想了片刻,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谢停舟又说:“同绪帝眼看快要不行了,朝堂上明争暗斗,如今群王割据,那么多皇子,难道就没有一两个抱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吗?”忠伯带着人匆匆赶来,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事关朝堂的要紧话,吓得腿都软了。这话能说么?那是要杀头的呀。忠伯急忙带着人转身就走,一边叮嘱下人把嘴闭紧。幸好都是从北临带过来的人,信得过。谢停舟视线越过沈妤头顶,看见忠伯已带着人离开。他轻描淡写道:“如今各方人马都在作壁上观,站队太早就意味着风险。”“那殿下站在谁的一边?”沈妤忽然问:“殿下身后是北临,是十万青云卫,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拉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