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眼眶微微红了红,又端回了之前那副样子,“今日虽受你一礼,但我还是不同意你留在王府,之后还是要抽时间同你谈一谈。”三人离开鹿鸣轩,忠伯心中感慨万千。少年从头到尾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言行间颇有大家风范,应当家风极正,却不知怎么小小年纪便沦落在外。忠伯心想,时雨若是与殿下没那些事,他也不至于想将他赶出王府,那么小的孩子,离开王府又能去哪呢?他此刻完全忘了时雨还有那一库房的宝贝。长留问:“爷爷你是不是忽然发现时雨挺好的啊?挺讨人喜欢吧?”话音刚落,鹿鸣轩的院门嘎吱一声又开了。“方才忘了说了。”沈妤探出个头来,“我想说谈一谈就不必了,我这个人性子倔犟,赶是赶不走的,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忠伯抖着袖子一指,人已经缩了回去,门也哐一声关上了。忠伯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个头,一点也不讨人喜欢!”长留和兮风却笑了起来。偶遇沈妤是个歇不下的人,不当值便去街上闲逛,打听些消息。京城的赌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更是消息的汇集地。为了不引人注意,沈妤去时只赌小的,从不涉及大笔银子。裴淳礼是准备回府的,窝在马车里本昏昏欲睡,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福至心灵,掀开帘子就看见了刚从赌坊出来的时雨。裴淳礼一高兴,赶忙下了马车就追上去。“兄弟,兄弟!”裴淳礼连喊了好几声,又追出好一段路才赶上,拦在面前气喘吁吁道:“你躲我干什么?”“我没躲你,没听见罢了。”沈妤确实听见一个人在大街上喊兄弟,谁能想到那吼得都破了嗓的竟然是裴淳礼,身后还跟着两名随行的小厮。裴淳礼撑着腿喘气,“可算是逮到你了。”“你找我有事?”裴淳礼缓了口气,“没事就不能找你么?”沈妤“哦”了一声,“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别啊。”裴淳礼一把拉住她,“我还没用过饭,前头就是食悦阁了。”他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小侯爷请你吃饭如何?”“可惜我不饿。”沈妤谨记谢停舟的话,裴淳礼的父亲是太子党。“我不管。”裴淳礼死皮赖脸道:“北临王府闭门谢客,害我不能去找你。”他抱怨道:“还有,他李霁风为何就能上门?难不成他谢停舟谢的就我一个客么?”提起谢停舟,沈妤忽然想起一事,前日长留忽然问她是不是和裴淳礼私定终身,当时谢停舟也在场。沈妤站定,抱着胳膊问:“你来解释解释,我什么时候和你私定终身了?”裴淳礼理直气壮,“去年我们在花楼私下确定往后终身吃喝玩乐,简而言之不就是私定终身吗。”沈妤差点扶墙。正待甩了裴淳礼离开,余光扫到一辆马车行驶而来,那驾马的人正是沈府的车夫。沈妤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大半身子正好被裴淳礼挡住。自那日在沈府开库,她原以为沈嫣会消停了些日子,今日在赌坊倒是听到些消息。据传言沈家二姑娘这几日,日日都往沈将军的墓地跑,又在城中大肆收购药材和粮食,据说是要送去给今年闹雪荒的丹州,在京中博了个好名。若是在从前,沈妤还会相信沈嫣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如今只会思考她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崩塌,便很难再建立起来。沈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家药材铺子前,看来所言非虚。沈妤略一思索,抬脚便上了斜对门的一家茶楼。丫鬟先下了马车,回身扶着沈嫣下来。沈仲安生得俊秀,几个孩子都肖似他,相貌出众,沈妤在肖似沈仲安之余,又生了一双和她母亲一样璨若星辰的眼睛,带着几分英气。沈嫣却不同,她长相柔和,看上去似乎瘦了些,衬得越发娇弱。沈妤站在窗前站了片刻,直到看着两人进了药材铺,一回头,差点撞上裴淳礼的下巴。“你跟上来干什么?”沈妤没好气地问。裴淳礼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喜欢这样的姑娘吧。”沈妤直想翻白眼,这蠢货的脑回路向来与旁人不一样。“我讨厌这样的姑娘。”裴淳礼学着他她环着胳膊,觉得这姿势看上去挺风流倜傥的,往后可以多做几次。“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沈妤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不能。”裴淳礼理直气壮,目光一转时忽然话锋也跟着一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