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没说他在殿上所见,问道:“依你之见呢?”沈妤想了想,说:“粮草被劫案与此案看似没什么关联,其实应当并作一案来查,他们刻意将其分开,未必不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此案既是殿审,不论是谁在掩饰,同绪帝都已经默许了这个结果。”“你认为同绪帝也牵涉其中?”谢停舟问。桌上灯烛摇晃,她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脸上似有红晕。沈妤道:“这种可能我今日想了很久,若是他牵涉其中,但事件串联起来与之有悖。”谢停舟示意,“你大胆说。”沈妤皱眉道:“天下太平帝王才会害怕功高震主,才会考虑卸磨杀驴,如今天下乱成这样,藩王又势大……”如今藩王中势最大的就是北临了。她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不是针对你啊。”“沈家军是同绪帝手里最锋利的刀了,这把刀若是没了,最应该感到唇亡齿寒的反倒是同绪帝自己。”谢停舟颔首赞同。如今朝中困局重重,燕凉关守备军不够,同绪帝不敢把燕凉关交给北临,只能从各地调兵去补。牵一发动全身,导致如今想要剿匪都难挪出兵力来,一直拖到了开春。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沈妤的脑袋却开始发沉。她定了定心神,继续说:“同绪帝怎会拿自己的江山去冒险,况且就算他想要卸磨杀驴,也不会用这样儿戏的方式拿十万将士陪葬,他定然会布局稳妥,有上百种方式能去将留兵。”谢停舟道:“这件事虽不是同绪帝主导,但他默许了。”有什么是连身为帝王的他都不敢,或者说不想去触碰的禁忌,亦或是一旦揭开就会引起朝廷的剧烈动荡。沈妤喃喃道:“他在包庇某个人,或者说他想要拼命按住大周的遮羞布。”谢停舟透过烛火望着她的昏昏欲睡的脸,不准备再继续接话了。又见她用力睁了睁眼想要清醒,“葛良吉判了斩立决,都不用等秋后,恐怕就是担心夜长梦多,想把源头断在这里。”终究是抵挡不住困意,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把头垂在了膝盖上。过了一会儿,谢停舟估计她已经睡熟,才伸手去替她拢散开的披风。谁知轻轻一扯,她却整个人朝着他倒了过来。天上掉馅饼谢停舟赶忙伸手一捞,习武之人五感较常人更灵敏,这么大的动静她居然没醒。谢停舟扶着她靠在腿上,低头喊她:“时雨,醒醒?”沈妤毫无反应。摸上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如同烧红的炭一般谢停舟眉心皱在了一起,掀开车帘问:“还有多久能进城?”“大约半个时辰。”兮风骑在马上侧头看了眼。只见马车内,时雨整个人伏在谢停舟腿上,谢停舟一手拢着他的背,几乎就是半抱的姿势。这画面让兮风顿时转过头,一眼都不敢再看了。谢停舟吩咐,“加快速度。”说罢放下了车帘。兮风吩咐下去,马车陡然快了起来,摇摇晃晃不太稳当,沈妤也从他腿上往下滑。谢停舟叹了口气,搂着她往上挪了些许,又拿了引枕塞在她腰后。她的头发还是湿的,谢停舟解开她的头发,用宽大的袖子一点一点浸着上面的水。城门火光大盛,门口分列两队守卫。城门校尉任勇毅在门前走了无数个来回,无数次地抬头张望。他是在媳妇被窝里被喊起来的,听说谢停舟半夜出城,吓得直奔城门。谢停舟在京中是个什么地位大家心照不宣,北临世子怠慢不得,但得留在京中才稳妥。任勇毅不敢上报,怕闹出乌龙,又怕谢停舟真跑回北临,那他家里十几口脑袋都不够砍的。“头儿,来了!”城门上的守卫激动喊道。任勇毅抬头张望,果真见着一队人策马奔来,像是有些急。兮风和两名近卫跑在前头,在城门前勒马,“校尉大人,世子要进城,还望开门行个方便。”他说话客气,任勇毅不好为难,却也不敢玩忽职守。任勇毅抱拳,“世子要进城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得先确定马车内是不是世子本人。”兮风一皱眉,刚想开口,就听马车内谢停舟道:“进城要紧。”任勇毅走到马车前,先说:“世子殿下,得罪了。”而后伸手掀开了帘子。这一看,把任勇毅吓了一跳。马车内谢停舟斜倚着,怀里抱了个人,那人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头发披散在外面,披风一角露出一只纤细的手。任勇毅还没来得及细看,谢停舟的目光已从怀里的人脸上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