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用手指摩挲的狱卒的衣裳,从粗糙的料子品到了谢停舟内心的柔软。一路相伴,他帮了她太多太多,万般感激难融进一个谢字里。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片刻,谢停舟开口,“先换上,大理寺快到了。”沈妤回过神,她身体瘦小,直接将狱卒的衣服套在外面,看上去身材倒魁梧了许多。马车太张扬,还没到大理寺就停了下来。谢停舟淡声道:“我在原地等你,早些出来。”沈妤:“好,一个半时辰,哦不,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出来。”谢停舟略一颔首,在她准备掀开帘子出去时,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沈妤猝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怎么了?”“等你回来,我们谈谈。”谢停舟温声说。沈妤不知道他要谈些什么,但心已经止不住地开始紧张起来。谢停舟在她手腕上轻捏了一下,“别害怕,里面都已经打点好了,你跟着他们进去就行。”沈妤点了点头,钻出马车后再次回头,“那……我走了。”谢停舟唇边勾起一个笑,“嗯,去吧。”往前就是光华门附近沈妤跟着来接头的狱卒,在衙门前亮了腰牌,沈妤却忍不住回头望向宫巷,望向那片黑暗。马车已经看不见了,可她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重生回来,她第一次觉得心里如此的有底气。此时正是狱卒轮岗的时间,门口的守卫查了腰牌便放人进去。大理寺果真增派了人手,三步一人五步一岗,将大理寺守得固若金汤。若是她今夜决定夜探,恐怕很难不惊动守卫就见到葛良吉。进到大理寺狱,里面的值守就松懈了许多,估计是想着外面守成那样,量它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狱丞把沈妤带到一间牢门口,低声道:“兄弟见谅,只能到这里了,牢门的钥匙在我们大人手里。”沈妤点了点头说:“劳烦了。”葛良吉并没有睡。明日午时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时,他靠墙想着,自己这一生倒不算过得太糟,只是临了临了还翻了车。听见门口说话的声音,葛良吉问:“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想要取我性命。”沈妤看着牢中人,“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葛良吉扯了扯衣摆,“那就是来问真相的了。”“也不是。”“那是什么?”葛良吉奇怪道。“你看了我就知道了。”葛良吉朝着牢门看了一眼,光线昏暗,他看不清人。只见那人从墙上取了火把,缓缓靠近,那张脸终于在光里显了出来。葛良吉揉了揉眼睛,脸色陡然一变,“你,你是沈妤!可是你不是已经……”“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她和葛良吉其实没有见过几次,只是在他和沈仲安见面时打过两三次照面,算不上熟悉。沈妤又把火把放了回去,“我今日来,是为我爹和哥哥要一个答案,我想替他问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葛良吉垂首不言。沈妤道:“我爹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将,性格直爽不会虚与委蛇,他认作的朋友就是交心的,显然他交了心,而你并没有。”葛良吉垂首不言。沈妤又道:“我不能让他们白死。”葛良吉忽然抬起头来,低声道:“阿妤,我记得你爹是这么喊你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我说,这个案子你不要再查了,往下查下去就是杀身之祸。”“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沈妤淡然道:“死没有那么可怕,良心不安才可怕。”“你怎么和你爹一样倔。”葛良吉摇了摇头说:“好好活着不好吗?”沈妤说:“我也想问你,不清不白的死去能瞑目吗?”葛良吉苍老了不少,明明才五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七八十。“没有别人,我在罪己书中说过了,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觉得我会信吗?”沈妤问:“你觉得我爹会信吗?其实我在梁建方死前见过他,他告诉我军中还有其他奸细,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相识,而你却说勾结西厥人是他做的,你分明是在撒谎。”“你告诉我吧,葛叔。”沈妤抓着牢门,“我求你告诉我。”葛良吉看着她,表情有片刻动容,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太多,或者说,我知道的也没有你想象中多。”“一共三计,一为勾结西厥,二为粮草,没想到前两计都被你们化解,闭城门是最后一招,因为沈仲安一旦回京,他拥兵十万,这件事不查得天翻地覆是不可能收手的,而他们不能让他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