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性子更像我爹一些。”沈妤说着,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顾坐了下来。“是。”同绪帝说:“朕看出来了,朕虽大他十多岁,却将他视为挚友。”沈妤想起了前世,父兄在燕凉关兵败,明明人人喊打,可同绪帝却还是没有对沈家下罪,甚至还给她赐婚。前世她以为是爹功高震主,是同绪帝借刀杀人之后赐婚抚慰未亡人,如今看来,那是帝王心中残存的情谊。可见事非亲见,切莫乱疑。“我竟然从没有听我爹提起过。”沈妤轻声说。“表面上我们是君臣。”同绪帝说道:“私下我们是挚友,我们曾经秉烛夜话,要肃清这天下,还百姓一个国泰民安。”“他沈仲安做到了,是他一路披荆斩棘替朕镇守边关,可朕……却没有做到。”同绪帝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意气风发?朕登基时,也想干一番大事业,却处处受到掣肘,朕愧对先祖,也愧对你父亲。”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水光渐渐退去,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可是朕是皇帝!朕是皇帝啊!有些事,朕不得不做。”他猛然抓住了沈妤的手,“你明白吗?”同绪帝手背上青筋毕现,他抓着沈妤的手在颤抖,“我愧对你爹,已经欠他一次了,也不在乎这送他离京沈妤心口一缩,强自镇定道:“陛下太看得起臣了,臣断然没有重要到那样的地步。”与帝王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她知道自己既不能答应得太干脆,也不能将姿态端得太高。同绪帝看着她说:“你太过谦了,沈妤,朕不妨告诉你,你和谢停舟,朕只能放走一个,让你和他一起,无异于是让北临如虎添翼。”“微臣除了这一身武功还过得去,不知道还有什么令人忌惮的地方。”“将才难求啊。”同绪帝目光精锐,“你跟着仲安多年,难道就没有耳濡目染个一星半点儿?朕要你留在这里,太子性子太过温和,朕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辅佐他,有你在的一天,北临便能臣服一日。”他坐在那个高位十九年,那个位置赋予了他俯瞰万民的权利,他在那个位置上学会了如何看人,将他们看得太透彻。“你选一个吧,让谢停舟离开,还是留下。”宣辉殿的门开了。沈妤走出来,手中握着明黄的圣旨,跨过门槛时,她被绊了一下,在李昭年扶住她之前站直了身体。她的身体很重很沉,原计划就是要送他回家,可真正做到的这一日,才知道抉择是如此的让人难受。他终于可以回家了,条件是换成自己被困在这里。“公公,去北临王府传圣旨吧。”她说。李昭年看着她,看见她的眼神从出殿时的彷徨逐渐变为破碎,再到一切都消失不见,眼眶在发红,却仍是一如往常的坚定,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北临王府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忠伯忙着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就在刚才宫里来传旨,准许北临世子即日离京,回北临给老王爷侍疾。“慢点儿慢点儿,这东西可磕碰不得。”“哎。”忠伯自言自语道:“原以为少说要住上个好些年,运了这么多世子常用的物件过来,谁知道又要搬回去。”长留蹲在他的脚边,拿棍子拦着蚂蚁的路,“爷爷,那时雨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回北临吗?”他叫惯了时雨,总改不过来口。忠伯叹了口气,“这话你可不能当着殿下的面说,戳他的心窝子。”“我知道。”长留不高兴地说:“可是我挺舍不得时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