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满了一杯。“阿妤。”沈昭突然喊她。“嗯?”沈昭侧头看她,“去年出征前,你说你做了一个梦,梦应验吗?”沈妤缓缓吐出胸口的气,“应验了一半,梦里我没有去燕凉关,你走了,爹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除了你如今还活着,其他的没有区别。”沈昭沉默了许久,“那我死了之后,你呢?”“我?”沈妤笑着饮了酒,“我被赐婚嫁给了江敛之,三年后溺死在江府的小湖中。”沈昭呼吸隐忍地喘息了几下,心痛得厉害,“那晚秋呢?”“我成婚的时候,她来给我添妆了,到我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嫁人。”沈昭抹了把脸,“我要带她回河州。”“你要是不带,我也要带,顺便同她一起在路上骂你。”沈妤将酒壶递过去。沈昭笑了,脸上挂着泪别开了脸。他欠的人太多了。兄妹二人并未喝多,次日一早便出发前往河州。俞晚秋从未骑马赶过路,原本计划沈妤先行,沈昭买一辆马车带着俞晚秋主仆二人稍后跟来,俞晚秋担心拖住他们的行程,硬是不同意,便由沈昭带着赶路。路上跑了三天没喊过苦,到了外祖母沈妤老远就看见了老太太,还有她身侧泪眼汪汪的红翘,奔近了翻身下马,一把甩开了缰绳。“外祖母。”“阿妤啊。”陆老太太想下台阶走近些看她,差点一脚踏空,被冲过来的沈妤扶住。祖孙俩执手相看,老太太早已老泪纵横,沈妤眼眶通红,但门口人太多,她忍着没落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老太太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说:“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我长高,抽条了。”沈妤踩上去和外祖母站在同一级台阶上,果真比老太太高出了半个头。陆老太太又哭又笑的,“是长高了不少。”沈昭抱了俞晚秋下马,环着胳膊看着祖孙俩寒暄。“诶。”沈昭道:“敢情我就值个名儿,喊我一声就算啦?老太太您这也太偏心了吧?”陆老太太笑起来,朝他伸手。沈昭放下胳膊走了过去,知道自己个儿高,在陆老太太跟前主动弯下腰来,将脑袋凑过去让她摸。陆老太太摸着他的头,看见他消瘦的肩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身旁一人劝说:“娘,大夫说您身体不好,情绪切莫太过激动。”开口的是陆老太太从族中过继过来的儿子,虽不是亲生的,但在名分上算是沈妤的舅舅陆仕。他身旁站着一名妇人,还有一名青年男子,是陆仕的儿子陆嘉衡。沈妤一一打过招呼,“舅舅,舅母,表哥。”“哎。”舅妈张氏应了一声,拿手绢擦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姐儿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是日也盼,夜也盼,总算把人给盼来了。”陆嘉衡拱手,“表妹和表兄一路受累了。”俞晚秋看着眼前一家子的其乐融融,感觉自己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既插不上嘴,身份也尴尬。这些场面是她一路上想过的,甚至想了更多,只是真正站在了这里,却有些后悔跟来了。沈昭像是察觉了什么,回头见俞晚秋停步不前,便觉自己不够细心。“晚秋。”他走去执了她的手,牵到老太太跟前来,“外祖母,这位是,是……”他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才算得当,说太近怕俞晚秋觉得自己轻薄,说远了又怕旁人轻慢于她。“是我嫂嫂。”沈妤接了他的话,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他们在京城已行过简易的礼了,回河州还要外祖母给操持一场,免得委屈了我嫂嫂。”俞晚秋的脸霎时就红了,但心中对沈妤是感激的,她的身份便没那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