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坐在房中,已经许久没有改变过姿势。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房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外面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有人点起了风灯。随着风灯的移动,张牙舞爪的树影在墙上绕了一大圈,她的梦魇竟奇异地一同汇集到了燕凉关。如果她可以重生,那江敛之呢?是不是也同样可以?起初重生归来,她以为这是命运对她的馈赠,直到惨剧再次发生,她逐渐明白有些轨迹非她一人之力能够改变。命运从来不对人怜悯,走的还是老路。那些和前世不同的轨迹,一定有一只手在背后拨弄着。江敛之写给谢停舟的求援信,还有他在城墙上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这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一直忽略了江敛之这个人,或许应该说,是重生之后江敛之的挑明江敛之也是听曹府的管家说沈妤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管家说她多半是身体不舒服。现在一想,那管家也是个人精,多半是沈妤不想和他一同用饭临时找借口走掉,但是管家不敢直言,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你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长留从里头跑出来,“直接打发出去。”“你。”长留理直气壮地朝着巷子尽头一指,“走。”“竖子无礼。”江敛之身后的随从高进握住了刀。江敛之抬手制止,正待开口,目光越过二人中间的空隙看见了走来的人。长留循声回头,“王妃,您怎么出来了,这里不用你,我能打发掉他们。”沈妤微微笑了笑,“知道你可以,你们俩去休息吧,我出去一趟。”“可是……那,那我去拿大氅。”长留边跑边唠叨:“晚上风好大呢,王爷说了,王妃要是病了,他就拿我的小乌龟炖汤喝,王爷怕是分不清甲鱼和乌龟,乌龟汤肯定不好喝。”沈妤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披上大氅,看了江敛之一眼,随即出了门,朝着城门口走去。江敛之从她眼中收到了信号。“不必跟了。”他对高进道。高进不放心,“大人……”“不必跟。”这次的语气比前一声更为严肃。此刻正是战时,又是寒冷的冬日,虽还没下雪,但已不比下雪暖和,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城墙上还有士兵在巡逻,两人先后上了城墙,走到了无人的一边。沈妤不开口,江敛之便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她站在女墙边消瘦挺拔的背影,手心微微冒出了汗,却不知这样的忐忑从何而来。“你送去北临的,都是些什么贺礼?”江敛之被她问得怔了怔,“家用物件罢了。”沈妤没有回头,“还记得都是些什么吗?”若不记得,又怎能让人一件一件收集齐。她死去之后的那些年,江敛之曾在两人的卧房中走了一遍又一遍,一次次摸过那些食案、书案、屏风、镜台……想要透过那些东西摸到光阴中的亡妻。“记得。”江敛之的目光深远了起来,一件件说出那些东西的名字。沈妤闭了闭眼。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完全确定,他就是前世的那个江敛之。“我听曹府的管家说,你的亡妻是溺死在湖中。”江敛之瞬间被这句话扎得千疮百孔,只因这句话出自她口中。“……是。”他艰难道。沈妤依旧没有回头,“江大人尚未娶妻,又哪来的亡妻。”江敛之凝了凝神,这一刻,他心中生出了某种猜测。还未及细思,沈妤却已转过身来,在火光中对他笑了笑,“跟我说一说她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