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氏素来家风严苛,从不叫他亲近女色,那时云蔺性气高洁,更是对此嗤之以鼻。后来又听人说,成化坊这般奢华,除了做女人生意,还做男人的。也常有洛阳贵女,来此挑选美儿郎,一夜风流。
云蔺更是觉得此地荒唐。
哪怕是如今不得已委身于权贵,他也是极为不愿。
他一咬牙,便驻足站在了原地,“小姐,我不愿。”
“为何?”姜昭纳闷地回头。这种地方,竟有人能拒绝得了?
姜昭扪心自问,她自个儿必然是拒绝不了的。
瞧着云蔺这副拒不受辱的模样,姜昭一挑眉梢,今日由于身穿胡服的缘故,少了原有的娇柔姿态,这般随随便便的一个挑眉,竟显露出一股风流飒爽之意。
“云蔺,你是怕我一气之下将你卖到成化坊做男娼,还是从未来过此地?”
云蔺道:“二者皆有。”
“有意思,有意思。”姜昭登时笑作一团。
正当云蔺以为事情有回转的余地时,对方却神色骤冷,“我素来不喜欢我的东西落入他人手中,哪怕是不要的。但是我更不喜欢,不听从我命令的。云蔺,偶尔端着点,我可以认为是情趣。但是端着过头了,就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了。”
姜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的,足足拍了三下。
比起她怒时打人,这当真是温柔至极。但不知为何,云蔺却觉得,她掌心触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腐烂,从脸颊蔓延道全身,一直腐烂到心里。
云蔺低着头,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翳之下。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既然已经决定了,折下自己的傲骨,卑躬屈膝地讨个锦绣前程,又何必再坚守着这些无用的东西呢。
他轻轻地道:“遵命,小姐。”
传闻所言的奢侈绯靡,进了成化坊才知,当真是无一丝一毫的夸张。姜昭两人随着小厮进了垂花门,两边是锦绣画廊,正中是穿花弄堂,当地放着个红木架子大屏风,上头画着各色仙妃女儿图,有飞天之姿,髻鬟高耸,彩帛飘逸,或抚琴,或摇扇,或侧卧,或高座,各有姿态。
姜昭看了一眼,道:“好画。”
云蔺本是低着头,但听见姜昭的话,也瞧了瞧。一下就被这精妙斑斓的屏风所吸引了。
他也不由得一叹,“画绘艳丽,行笔如流水,人物神采得尽七分。”
“那余下三分去了哪里?”姜昭转头问。
云蔺指了指画上碧空的位置。
“余下三分皆被天光所揽。”
姜昭见过无数名家字画,是有区分好坏的眼光,但自己却不常作画,故而要让她赏出深析来,是没这本事的。但听云蔺这么一说,她也将视线转向了画上碧空处,也确实觉得颜色甚好,就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她忽然听见耳畔一道声音。
“这画竟到了这里”声含无尽余味,却最终化为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