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终于发现,有些事情,哪怕是再不甘心再不愿意认输,他也是强求不来的。
“我喂了你两个月的毒药,你便送了一杯毒酒给我。”柳彧声音低沉地笑了一下,“姜昭你啊,还真的是睚眦必报。”
他仰头看向姜昭,眼里的星阑之辉渐次黯淡,一身的写意风流也尽数变作了狼狈不堪。
“你我的姻缘,多是因诗而起。”柳彧举起酒杯,将那带有涩意的清酒,一点点咽下。
姜昭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间微颤,不由自主地偏了一偏,避开了那样绝然的锋芒。
柳彧惨淡地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起身,仿佛丧失了所有心力。
“说起来,我还欠了你一首诗。”
他拨开囚牢里的一片稻草,幽冷的光从高高的窗口翩然越入,在瞬间就照亮了那坚硬的石墙。
姜昭看见,那一大片稻草之后,所遮掩的地方,是一首以血为墨写成的长篇律诗。
张扬流畅的狂草,在暗沉的血墨下,呈现出一种哀哀凄绝的悲意。
柳彧撕心裂肺地咳了咳,猛然吐出了一大片血。含有剧毒的酒近乎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慢慢弯下身子,再直不起脊梁。
然而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紧紧地看着姜昭,似乎想在那艳丽的容华上看到一点点的动容。
可惜直至人死风雪止,都不见他此生所爱慕之人,流露出半点心绪。
恨也好,怜也罢,可就是什么也没有。
费尽心思甚至赔上性命,都无法在她心间留下一道痕迹,这最绝望的也就是什么都没有。
终于,在此生的最后一刻,他心如死灰。
姜昭看着这惊才绝艳的儿郎倒在了地上,眼中的光辉全然湮灭,她站在这儿,看了许久许久。
一片小巧雪花随着长风,落在了她的眼睫上,瞬间化作了雪水,顺着长睫没入她的眼中,泛起无穷无尽的寒凉。
石墙上的血诗刺目无比,她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最后,她道:“走吧……”
紫檀替她重新裹上了狐裘,软绒的毛领围绕在她的下颚处,近乎挡住了她一半的脸。
这时,紫檀才惊愕地发觉,自家殿下的脸竟然苍白得可与这白狐毛相较。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赐死了柳彧,殿下的心里也并不是那么好受。
裹好狐裘后,姜昭才迈开一小步子,就猛地踉跄了一下,紫檀在身侧连忙伸手扶住她。
一直扶着走到了刑狱之外,姜昭似乎才缓了过来。
此时,风雪已经停歇,狱前青石台阶已被铺上了一层雪色锦缎,覆过了裂痕里的如墨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