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县原名武当县,大名鼎鼎的武当山就在均县之内,所以金氏对老道士说自己是武当派的人并不怀疑,因为附近的道士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武当派的。不过金氏看着老道士一副邋遢的样子,心中很难相信他是武当掌门的前辈高人。
金氏问道:“老道长,你真的是当今武当掌门的师叔吗?那你的道号是……”老道士听到这儿,脸上一红,得意的神色立刻换成了尴尬,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嘛……我很少参与派中事务,道号多年不用了,现在他们都叫我疯道人……我可真的是掌门师叔,如假包换!不信你看,这功夫可不是假的!”说完,一脚将院中的石墩踢了起来,飞出去好几米远。
那石墩至少有上百斤,金氏见老道士这般厉害,心中立刻信了。金氏叫过赵安,问他:“安儿,你愿不愿意跟老道长学武功?”赵安仰头问道:“道长,刚才你扛着我还能跑那么快,这是什么武功?我能学会吗?”
老道士一听赵安感兴趣,忙说:“那是武当派的轻功梯云纵,你愿不愿意跟我到武当山上学武功啊?我还有很多更厉害的本领教给你呢!”赵安扭头看着金氏说:“母亲,我愿意学武,我想学跑的这么快的轻功。而且……我不喜欢读书!可是我舍不得母亲!”
金氏一听,板着脸说:“书还是要读的!人不学不知义,只会武功不懂道理,难道将来你要做个像上海流氓张啸林那样为人不齿的败类吗?再说,母亲也舍不得你啊!以后你单月跟师父在山上练武,双月就回家跟我读书。道长,你看这样如何?”
老道士感受到金氏语气中的坚决,他实在喜欢这个根骨奇佳的孩子,只好答应下来,无奈的说:“好吧,我老人家以后就多跑几趟山下,每月接他送他吧!”
自那之后,赵安就拜入武当派,成为一名辈分很高的俗家弟子。上山之后,赵安才知道师父为什么叫疯道人。原来他不喜欢俗务,除了练武就是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戏弄派中晚辈,大家就送了他这个称呼。不过疯道人虽然童心很重,但他武功高强,在派中是排名前三的高手。被他戏弄过的晚辈,也都会得到他的指点,所以在派中人缘极佳。
疯道人对赵安倾囊相授,武当派高明的内功、轻功、拳脚、掌法、暗器、剑法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赵安虽然不爱读书,但学武却非常用功,没几年便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赵安十岁那年,师父院中的大槐树上多了一个鸟窝。几只幼鸟每天叽叽喳喳,等着父母捉虫回来喂食,赵安很喜欢它们。一天,赵安正在院中练武,忽然看到一条蛇正沿着树枝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到鸟窝前了。
情急之下,赵安立刻跑向大树,然后猛的跃起身来,左脚蹬了一下树干,勉强窜上了树。赵安一把捏住蛇头,狠狠掷在地上,将蛇摔死。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侠义的行径得意,他就觉得脚下不稳,跌了下来摔倒在地。
疯道人正在屋中啃着鸡腿喝着酒,听到声响赶紧出门来看。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笑嘻嘻的看着赵安。赵安左腿疼得厉害,原本就要哭了出来。但他看到师父戏谑的眼神,却忍住了眼泪,瞪了师父一眼。疯道人上前为赵安检查,发现他左腿已经骨折,连忙把他抱进屋中,为他正位接骨。
疯道人问赵安:“徒儿,你为什么要上树去抓那条蛇?”赵安说:“师父,那条蛇要去吃幼鸟!大鸟还没回来,幼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我想救它们,就像你当年救我一样。”
疯道人又问:“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轻功还不够好,那么高的树枝,就算跃上去也站不稳,你明知危险为什么还要上去?”赵安想了想,回答道:“我当时没那么多时间仔细想,蛇马上就要爬到鸟窝边上了,所以我就冲上去了。”
疯道人非常欣慰,抚摸着赵安的头顶说:“徒儿小小年纪,就懂得行侠仗义、帮扶弱小,真是难得啊!不过,以后你要记得,在帮别人之前,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免得帮人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好好养伤吧,等你腿好了,继续努力练功。以后长大了想行侠仗义,必须得有一身过硬的功夫才行!这番话你要记得,以后出了师门,江湖险恶,虽然侠义不可违,但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赵安听完师父的话,仔细想了想,牢牢记住了师父的话。
疯道人从葫芦中倒出点儿酒来,在赵安背上的淤青处揉搓起来。不一会酒力借着内力渗入皮肤,赵安感觉疼痛消去了很多。赵安看了看师父的酒葫芦,好奇的问:“师父,这个酒葫芦你用了多少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挎着它呢。”疯道人笑道:“这酒葫芦跟了我老人家十多年了,还是你师兄送给我的呢。”赵安奇怪的问:“师父,我还有一位师兄?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啊,他在哪里?”
疯道人说:“为师这辈子性情懒散,不喜欢参与派中事务,更不愿意授徒,所以只收了你们两个弟子。你师兄跟你一样,都是根骨上佳,适合练武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收下他。他是从十多岁才开始学武,有些晚了,所以你以后的成就肯定会超过他。不过你师兄的性子比你沉稳多了,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师兄的年纪都够做你父亲了,他已经出师十年,如今在江湖上也有了响当当的名号。嗯……你现在还小,至于的他名字,等你长大以后我再告诉你吧!”从这之后,赵安开始以师兄为目标,发奋练功。
时光如梭,十年时间眨眼而过,赵安已经长大成人。他的武功在派中出类拔萃、少有对手,疯道人非常欣慰。然而这些年天下大乱,先是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国家刚刚统一,日本人又打了过来。在这样的乱世中,虽然会武功更容易自保,但毕竟武功再好也比不过枪炮。所以武当派约束弟子不得下山,如果想要入世,必须先从派中除名,免得给门派惹来祸事。
赵安的思绪百转千回,跟母亲去了西安,就得从派中除名,心中非常不舍。但他又想到母亲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她的话自己从小无不遵从,这次也不能例外。而且日本人真打过来了,自己还可以躲在山上,母亲却难以保全。为了母亲的安危,也确实应该离开了。
赵安决定明天按母亲所说,去跟师父辞行。想到即将开始的千里之行,他又开始担忧起母亲的病情。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年轻时就经常咳嗽。师父曾经给母亲把过脉,说母亲是常年悲思伤到了肺。
赵安记得母亲年轻时算得上是国色天香,虽然到了均县只穿粗布衣衫,还盘起了妇人发髻,但她依然是光彩照人。有人见他们是孤儿寡母便来骚扰,后来师父修理过几个鸡鸣狗盗之辈后,也就无人敢再来了。
母亲以前的事从不对赵安说,赵安只是感觉母亲是为情所困,才会终身未嫁。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就沦落街头行乞。如果不是被母亲所救、抚养成人,并亲身教导,自己别说有今天的成就,可能早就饿死街头、葬身狗腹了。
想到这里,赵安深深体会到母亲的厚恩。他抬头看了看母亲的房间,听到屋里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赵安决定听母亲的话,陪母亲回到她的故乡,陪她在那里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