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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ldo;皇兄说得对，&rdo;赵光义附和道，&ldo;如此大雪，正是饮酒的好天气!&rdo;

殿门敞开着，可以观看殿外皑皑的雪景。对雪品酒，不啻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只是赵光义怀中的那把冰斧，实与这种乐趣不相匹配。

对饮了几杯之后，赵匡胤忽问道：&ldo;光义，那赵普可还在你府中?&rdo;

赵光义小心翼翼地言道：&ldo;赵普尚在。他本想明日离开，可这一场大雪……皇兄此时如何想起赵普来?&rdo;

赵匡胤回道：&ldo;赵普在京城时，朕常去他家吃狗肉。有时，也逢着这样的大雪，朕与他一边吃狗肉一边饮酒，一边随意交谈……现在想来，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啊!&rdo;

赵光义强笑道：&ldo;皇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臣弟也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才容赵普在府中玩乐的。&rdo;

&ldo;好吧，&rdo;赵匡胤举起杯子，&ldo;我们不提赵普了，喝酒!&rdo;

赵光义本不想多喝酒的，可又怕酒喝少了会心虚。那赵普不是说过，只要多喝些酒就什么顾虑也没有了吗?这么想着，赵光义就放开嗓子，与赵匡胤一杯一杯地对饮起来。对赵光义而言，一边偷觑着花蕊夫人的脸色，一边喝着她亲手斟的酒，也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赵光义如此敞开嗓门吞酒，赵匡胤就有些困难了。虽然赵匡胤的酒量比赵光义大得多，但在赵光义到来之前，赵匡胤就已经喝了不短时间的酒了，又何况，赵匡胤的酒杯至少比赵光义的酒杯大一倍。这样一来，赵匡胤纵有海量，也难敌赵光义了。

赵光义似乎看出了这一点，就不停地找借口与赵匡胤碰杯。赵匡胤呢，还不想在弟弟的面前认输言败，只管硬着头皮往口里倒酒。

宋皇后有些担心，便低声劝说赵匡胤。谁知，赵匡胤对宋皇后言道：&ldo;你且回宫歇息，有花妃在此斟酒也就是了!&rdo;

宋皇后无奈，只得起身。离去前，她又奉劝赵光义道：&ldo;晋王爷，皇上已经不胜酒力了，你不能再与他对饮了……&rdo;

赵匡胤却喷着酒气道：&ldo;光义，你别听皇后的，朕今夜要与你一醉方休!&rdo;

赵光义马上道：&ldo;臣弟听皇兄的!臣弟虽无酒量，但今夜也要舍命陪皇兄!&rdo;

宋皇后默默地离去了。她似乎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今夜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所以，她走到殿门处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深深地向殿内看了一眼。

宋皇后走了，饮酒仍在继续。早已喝得头昏脑胀的赵匡胤，突然吟诵起一首小词来，虽然吟诵得有些口齿不清，但却吟得情深意切。词云：&ldo;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无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rdo;

吟罢，赵匡胤笑问赵光义道：&ldo;你可知朕适才所吟出自何人之手?&rdo;

赵光义摇头：&ldo;臣弟不知。&rdo;

赵匡胤醉眼朦胧地言道：&ldo;朕适才所吟，乃李煜所填《子夜歌》。李煜真不愧是一位才子啊，将亡国之痛、亡国之哀抒发得这等动人!朕真的有些怜悯他了……&rdo;

&ldo;怜悯&rdo;二字还在赵光义的耳边飘荡呢，赵匡胤忽又转向花蕊夫人道：&ldo;爱妃，那小周后数日前曾拿过李煜所填的一道《浪淘沙》入宫，朕记得你颇为欣赏。你吟来为朕与光义佐酒，如何?&rdo;

花蕊夫人有些迟疑道：&ldo;皇上，那曲《浪淘沙》虽然美妙，但情调过于低沉，皇上与晋王爷酒兴正浓，臣妾吟这曲《浪淘沙》恐不太合适……&rdo;

赵光义抢在赵匡胤之前言道：&ldo;花妃娘娘此言差矣!只要是花妃娘娘所吟，本王都会觉得合适!&rdo;

赵光义有讲酒话之嫌了，而赵匡胤好像没有听出来，他醉眼惺忪地看着花蕊夫人言道：&ldo;爱妃啊，人生不可能都是花好月圆啊!在尽情欢乐的时候，听上一曲忧伤的小调，岂不也是人生的快事?朕记得，那曹孟德曾有诗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rdo;

赵匡胤竟然一路背了起来。看他那架式，他似乎要把曹操的那首《短歌行》一直背诵下去。赵光义有点不耐烦了，急忙打断道：&ldo;皇兄，且听花妃娘娘吟诵如何?&rdo;

赵匡胤一怔，不觉看了看赵光义，然后又看着花蕊夫人道：&ldo;爱妃，光义有点迫不及待了，你就快些吟诵吧。&rdo;

赵匡胤的&ldo;迫不及待&rdo;一词用得真是精当。花蕊夫人袅袅娜娜地起身，先道了声&ldo;臣妾遵旨&rdo;，然后便声情并茂地吟诵起李煜的那首《浪淘沙》来。词云：&ldo;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饷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rdo;

再看花蕊夫人，脸上早已是泪痕斑斑。这首《浪淘沙》虽为李煜所填，但词中所透发出来的无限哀思，谁又敢说不是花蕊夫人的代言?从本质上去看，花蕊夫人与李煜何其相似。花蕊夫人吟诵李煜的词，极易产生情感上的强烈共鸣。而如果李煜得以一睹花蕊夫人回答赵匡胤的那首诗‐‐&ldo;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rdo;‐‐恐李煜也会不禁汗颜。

花蕊夫人吟诵毕，赵光义也被深深地感动了。只不过，赵光义的这种感动，似乎并非源于《浪淘沙》一词本身，而大半源于花蕊夫人那珠泪涟涟的模样。那模样，在赵光义看来，是多么地惹人怜爱啊!

一股很难道出的滋味，从赵光义的心头向嗓口涌来。赵光义硬是压住了这股滋味，然后端起酒杯，眯缝着双眼朝赵匡胤道：&ldo;皇兄，我与你干杯。&rdo;

但赵匡胤没有回应。赵光义连忙张大眼睛，却见赵匡胤已经垂头而睡了。赵光义以为赵匡胤是假装的，就用手推了推，言道：&ldo;皇兄，臣弟还没喝好呢，你不能就此罢休!&rdo;

然而赵匡胤没有假装。赵光义那么一推，他就颓然地倒在了席子上，虽然嘴里&ldo;叽哩咕噜&rdo;地说了一通，但双眼并没有睁开。赵光义这回明白了：赵匡胤真的喝醉了。

赵光义得意起来，不禁发出一阵&ldo;嘿嘿嘿&rdo;的笑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连一直沉浸在《浪淘沙》那悲凉的情境中不能自拔的花蕊夫人，也被赵光义的这种笑声惊得回过了神。

这一回过神，花蕊夫人就发现了倒在席上的赵匡胤。她赶紧屈膝哈腰、蹲在赵匡胤的身边低呼道：&ldo;皇上，你怎么了?快醒醒……&rdo;

赵光义发话了：&ldo;花妃娘娘不必惊讶!他只是喝多了而已。你日日夜夜侍候在他的身边，如何会不知他这贪杯的毛病?&rdo;

说着话，赵光义就一点一点地爬起了身。他本以为自己还很清醒，可好不容易地爬起身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他努力地眨了眨眼，发现那花蕊夫人正看着自己。

&ldo;你，&rdo;他歪歪扭扭地朝她走过去，&ldo;为何……这般看着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