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吗?”
闻玉还沉浸在自己描述的场面里,方才他连一出穆云琛久病待得心上人不至,一口气咽下去出殡时撞上心上人出嫁,最后心上人在他坟头纵身一跃,两人双双化蝶的凄美故事都脑补完了。这一听大夫说不是,还有点没醒过味来。
“你那朋友就是热火上涌,血气淤堵,说白了就是火太大了,老夫猜测,估计是最近肉食或大补之物吃多了,身体耐不住,热火崔血,老夫已经给他行针通络,吐两口血回去清粥白菜的吃一吃,养养就好了。”
“大补之物吃多了啊……”闻玉眯起眼尾上挑的细长眼睛,不地道的摸着下巴,一副我仿佛有一点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今日入冬节,我们医官熬了一大锅安神汤就诊免费送,我方才让小伙计给他端过去了,喝了歇会就能缓过来。他啊,年轻,可能情绪有些起伏影响了身体,没大事。”
“哦,那就好。”闻玉欣慰的笑了笑,“改日必当重谢。”
大夫一听“改日”就有点不大高兴,看着他眉眼一顿示意。
闻玉没明白,眨眨眼睛道:“您老这是还有话说?”
大夫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只能明说:“诊费现在就结一下。”
闻玉多少有点窘迫,听到诊室传来凉声穆云琛的咳嗽,抬起折扇朝大夫一指道:“我先去看看他。”
闻玉打帘走进诊室,穆云琛已经坐在椅子上低头喝安神汤了,看起来神色比刚来电时候好了很多,看来大夫说的不假,他是一时有心事,恰好一激吐了血,问题应该不大。
“云琛,你好些了吗?”闻玉持扇自认为春风拂面的走上去关切穆云琛。
穆云琛低头喝着安神汤,听到闻玉的声音便要抬头道谢,可刚抬起眼看清他,又是噗的一声咳吐了。
闻玉这满脸的血擦都不擦,别说穆云琛心绪不稳,就是好端端的正常人乍一看也得吓死。
站在一边的小伙计草泥马赶紧拧了个湿巾帕子给他擦唇边的药,顺便又嫌弃的看了闻玉两眼,满脸都是面对傻子的无可奈何。
“六殿……六公子先擦擦脸吧。”穆云琛喘匀了气,用氤着水雾的微红眼眸看向闻玉,轻声道,“实在抱歉让六公子狼狈至此,我……”
“没事没事。”闻玉看着他那双似有凝露的微红水杏眼有些错神,听到他虚弱的轻声致歉才回过味来,忙道,“我将你当朋友,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闻玉说着就去擦脸,用手摸了两把,一张容长的俊脸却是越摸越花,更吓人了。
穆云琛都看不下去了,毕竟他那一脸都是自己的血。他转头对曹泥马道:“劳烦小哥,再取一方干净帕子。”
曹泥马看穆云琛长得白净俊美,人也文弱温和,一看就是个好人家读书的公子,心里自然是有着几分敬意,跟对待满脸是血、身上没钱的闻玉必定不能一个待遇,应了一声就回头拧湿帕子去了。
闻玉一边抹着手上的血,一边痛心疾首的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了,你这血正红殷艳,要是合着朱砂和点金做料,抄起佛经来不知能为你祈多少福,喷我身上就浪费了,太可惜太可惜。”
穆云琛就够痴的了,闻玉在所爱之领域却比他更加心外无物,全不管世俗的规矩看法。
曹泥马把帕子甩到闻玉手上,撇嘴嘟囔道:“你这个郎君好生奇怪,你朋友身子不好吐了血,你却夸他的血红艳艳,还要拿去做成佛经抄写的原料,你这个人可够无情的。”
自诩文采风流多情随性的闻玉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无情,这比清欢说他脑子不好更让他震惊。
“小哥这话却说错了,这不是无情,而是至情至性。”穆云琛放下安神汤的瓷碗轻声说。
他痴,他便知闻玉是什么样子,缓缓道:“若一心扑在一件事上哪里还管什么生死忌讳,这才是至情至性不羁疏狂,这样的人才是真性情。”
闻玉不觉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穆云琛,整个人都愣了,喃喃道:“你当真也这么想?”
穆云琛咳了两声却微微笑了:“自然是这么想。”
闻玉一把拉住穆云琛手腕,细长的眼睛瞬间睁的大大的,薄唇开合似有千言万语就在唇边一样。
他虽引穆云琛为友但之前却也只见过他一次,先前听他那日在万寿园的一番话便觉他与自己是一类人,如今他说出这番话闻玉恨不能立刻跟他做掏心掏肺的做知己!
闻玉讷讷道:“这世上当真也有懂我之人——穆云琛,从此以后,你我便如兄弟一般!”
穆云琛被他这副痴狂的样子引笑了,他本想站起身答谢闻玉的看重,但这会儿虽然比先前好些确也没有太大的气力,微微平息了一下气息,轻拍闻玉拉他的手背道:“六公子身份尊贵,兄弟二字云琛自不敢当,但我与六公子一见如故,却是早已将公子引为知己。”
闻玉见穆云琛早已将他当知己很高兴,可转念一想他这番话又不禁“啊”了一声:“你,你,你知道我是……”
闻玉只身一人在宫外到底有风险,穆云琛怕他不小心说了什么话泄露身份,便对站在一旁的小伙计曹泥马递上一把铜钱道:“烦请小哥上两盏茶与我二人解渴,顺便借贵宝地一用,片刻就好。”
曹泥马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性,收了钱便欢欢喜喜的去泡药茶了,诊室里便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