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无奈的看了梅老爷一眼。这人还真跟他那个女儿一样惹人讨厌,听不懂人话还喜欢胡搅蛮缠:“若是这样说,我们宋家做粮食生意之前,这兴安县就无人做过粮食生意?你们梅家做了布匹,别人就不能再做了?”
梅老爷很想说“是”,可是宋柏紧接着道:“也许你们梅家是这样认为的,可我们宋家却不这样想。生意嘛,只要做得起来,就可以做。只要有顾客认可,同行算什么?”
“你,你……我话已经撂这儿了,你还要做,是要与我们梅家为敌吗?!”
宋柏微微一笑:“难道我们两家,不是已经为敌了么?”
…………
梅老爷气冲冲的告辞,宋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宋柏,好奇这人还有什么脸来和宋家谈生意,好奇到底谈得是什么生意。
宋柏把话简单说了:“说实在的,他不提,我都快忘记布匹生意这一回儿事儿了。”虽说早晚会想起来,却不会想起来这么快。更不会……“他这么一提,我倒想马上着手操办了。”
宋小妹打趣道:“大哥这些日子心思全在大嫂身上,做生意的心思都淡了。简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宋柏微微一笑。以前他是个纯工作狂,人生以赚钱为了。但遇到沈慕之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阿爹的心情。
以前他总觉得阿爹不思进取。明明很会做生意,有很多新奇的法子,却在赚够了钱之后就轻易满足,每日只顾着和阿姆游山玩水卿卿我我吃吃喝喝。可是现在有了沈慕,他也对工作渐渐失去兴趣,想要更多的时间、空间来和沈慕相处。
宋柏不怀好意的目光悄悄落在宋樰的身上。
宋樰:“……???”怎么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觉?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眼下自己还得打起精神,来应对梅老爷。“之前我倒是想过,就从小慕的故乡进货,路途不算远,我又对丰水县挺了解。可惜那边遭了水患……”
难道要另择货源了么?
宋老爷却道:“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被那姓梅的一激就马上操持起来,你是为自己做生意还是为他?就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办。”
想了想,又问:“今时也不同往日了,丰水县闹了灾,小慕又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想着回丰水县么?你不如问问他的意思。”
宋柏一想也是。不过据他对沈慕的了解,沈慕八成还是想回丰水县的。这个时代的人,对故乡总是有着特殊的情感,更别提沈老大的墓和牌位都还在沈家屯呢。
这么想着,他便转去了刘氏和沈慕住着的小院子。
沈慕正小心翼翼的把今天只穿了一遭的华服叠好收起来。刘氏也穿了华服,不过女人都爱美,刘氏就舍不得换了。因在孝期,这衣裳都是素净颜色的,可是上头竟然有暗纹花样!摸着也格外舒服!
宋柏笑道:“怎么收起来了?这衣服做了就是穿的。娘喜欢,我再给你们多做几套。”
沈慕连连摆手:“给娘做也就罢了,我穿这衣服浑身别扭,手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还是穿普通的棉布衣裳自在些。”
刘氏也道:“也别给我破费了。这还没出孝期呢,左一身右一身儿像什么话?我也就是新鲜这一会儿。”刘氏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料子:“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巧手才能织出来这带暗纹的布来?咱们村里手最巧的媳妇也做不到。”
宋柏闻言却是一愣:“娘是说,咱们村里人会织布?”
这回换刘氏奇了:“织布还不容易?……这边儿的人不会?”
这确确实实是地域的差距了。兴安县位处北方,粮作物一年一熟,手工业以制陶、冶铁为主;丰水县位处南方,粮作物两年三熟,手工业则以棉、布、丝为主。
因为各地情况不同,税收规则也不同。南方有些人家地少交不上粮食的,搓麻绳、纺线、织布也是可抵税的。当然,也不仅仅是抵税,麻绳、棉线、麻布、棉布都是可以拿去换钱的。因而,南方历来是更富庶一些。
“所以咱们那儿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会上手织两下?”刘氏道:“就是村里穷,买不起织布机……况且咱们村也不是那地少的村儿,家里头地还侍弄不完呢,谁有工夫折腾织布去?一台织布机也不少钱呢!我在夫子家伺候的时候,家中倒有两台织布机,跟着夫人也学过。”
想想也是唏嘘,当年夫子家都没宋家有钱,一转眼自己这个小丫鬟,也成了老夫人了。刘氏心中感叹不已。
宋柏更加惊讶:“谁逗会上手织?”为什么在南方这么普遍的手艺,却没传到北方来??
“织有什么难的?”刘氏道:“不就横着咣当两下,再竖着拉一下?傻子看两眼就也会了。不过那织布机倒是比较难摆弄,接线是个麻烦事儿,会的人倒不多。也是因为这个,村里没什么人买织布机,会给织布机接线算是个手艺了,不外传的。”
这倒说的通了。宋柏问道:“那娘会不会给织布机接线?”
“这我倒是和夫人学过。”刘氏如今想来还有些得意:“当年家里两台织布机,夫人一台,还有一台就是我的。虽然说不上三日断五匹吧,一日一匹我还是织得出来的。夫子教书虽然有束脩,但他生性善良,喜欢补贴学生。当初你们爹就没少受夫子的恩惠,要不是女眷在家里织布补贴,日子也不能过得那么轻松。唉,就是年头久了,我怕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