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樰早已坐镇店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逐渐熟悉了工作的节奏。宋柏带着沈慕也来了,主要是想让沈慕也见识一下。
宋柏和宋樰在主位坐定,沈慕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宋柏旁边陪着看。新招的掌柜和账房连忙凑上来请示。
“不必问我,日后是二少当家。”宋柏摆了摆手,光明正大的表示了日后这布庄的主权在宋樰手里。
宋樰和掌柜、账房都颇为别扭。毕竟以前但凡有宋柏在场,都是宋柏主事。与宋樰能力无关,就是一种习惯。
“好吧……”宋樰抓了抓脖子:“把今日要面试的人选名册拿来我看看,再看看门口有多少人已经来了?”
掌柜的应了一声,递上名册,自己转身出去看外头排队的人:宋家布庄要找人,在兴安县可是件大事儿。宋家粮行伙计的待遇都不错,想来这布庄的待遇也差不到哪儿去。因此之前报名的人还挺多,掌柜的来时扫过一眼,天蒙蒙亮就已经排了一长串的队伍了。
再一看却不得了了:“两位少爷,不好了……这外头有人闹起事儿来了!”
“闹事儿?闹什么事儿?”宋樰不解:“咱们店都没开起来呢,有什么可闹的?”
闹事儿也总得有个说法吧?或是货物有问题,或是招待不周……就算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但总的来说得店铺开起来,双方有了接触才能找茬儿吧?
掌柜的苦了一张脸:“和店倒没多大关系……说是来找咱们大少夫郎的。”
“找我?”一直在旁边用心学习、安静如鸡的沈慕呆住。“我……我在兴安县都没有认识的人,谁找我?”
“可不就不是兴安县的人么!”掌柜的一拍大腿:“说是从沈家屯来的,您的祖父祖母,说大少夫郎不孝,对他们不管不顾,说……说咱们这样不孝的人家不配开店!”
孝道在古时,可谓是传统文化的核心,衡量一个人的道德准则。一个不孝,基本可以把人全盘否定了。因此这一闹,在门口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止是来面试伙计的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是不少。
沈慕瞪大了眼睛,嘴巴也长得大大的险些合不上:“我……我爷奶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想当初沈慕一个年轻小哥儿伪装成汉子,带着刘氏这个尚算壮年的女子从丰水县一路到兴安县,都那么不容易,沈老汉和沈老娘两个老人,居然就能找过来?
等等……宋柏是兴安县人这件事,自己有告诉过村里人嘛?
沈慕脑子一阵混乱:“我,我看看去……”到底是真的沈老汉夫妇,还是有人碰瓷。
宋柏也是这么想的:“我陪你一道去。”
这事儿太蹊跷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等沈慕冲到门口亲眼所见,不禁更加惊讶了:居然还真的是沈老汉夫妇!大半年没见,比起他离开村子时老两口更瘦了一些,头发也白的更多了,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
现在正坐在地上,像周围人哭诉沈慕的不孝:“家里遭了灾,这孩子拿着钱就走了,管都不管我们老两口啊……要不是命大,都不能活着来到兴安县的地界……嫁了个好人家,就连亲爷爷亲奶奶都不管了……”
沈慕听着都要气死了:“什么叫拿着钱就走了,说得好像这钱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但在这孝道为尊的世道,又因着人往往同情弱者,瞧着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两位老人,围观群众纷纷对宋家布庄指指点点起来。
尽管在这个世道,出嫁了的小哥儿、姑娘,在律法上并没有赡养娘家人的义务。
可以说赡养了是情分,不赡养是本分。但在世人眼里,你宋家这样有钱的人家,养两个老人怎么了?你那么有钱就应该养!
“嘘,现在不宜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宋柏按住怒发冲冠的沈慕:“这事儿有蹊跷,得从长计议。”
可不嘛,就凭二老,谁也不相信他们真的能如嘴上说的那样,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来到兴安县。况且他们又不知道宋家的底细。能这么准确无误的找上门,背后没人指使,宋柏是不信的。
至于什么人指使,虽然一时半刻还想不到,但也不能由着人在门口撒泼,败坏宋家的名声。
“大哥大嫂,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宋樰露出一抹坏笑。
要说做生意他不如宋柏,但要说鬼主意,小心眼儿,谁也没他多!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说,沈慕听了,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不行……你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狗皮膏药黏上就揭不下去了!”
“正因为他们是狗皮膏药,你抛出个话头,他们肯定立刻黏上来,眼下这局面不就迎刃而解了?”宋樰眨眨眼。
“可是……”
宋柏却若有所思:“这主意也不是不行……只要之后好好谋划。”
沈慕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任凭他们拿捏咱们!我是一文钱也不想给他们花!”
“也别这么说呀,你忘了你签了文书,每年还得给他们二两银子养老呢。”宋柏笑道:“这可是新年了,按照文书,正月你就得把钱给他们,不然他们凭文书能卖咱家房子和地呢!”
这边话音刚落,只听外头的沈老汉和沈老娘正从怀里掏出文书,展示给围观群众看:“大家伙儿瞧瞧啊,可不是俺们老两口厚颜无耻抓着出嫁了的哥儿要钱,实在是当年签下了文书的……他允诺每年给我们养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