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塔楼找到了坐在窗户旁边的游铮:“你小心不要掉下去。”苏瑟干巴巴地开口。
游铮扭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继续望向窗户外。苏瑟走上前,想了一下,拉住他冰冷的小手:“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游铮终于开口了:“今天是决战的日子,新闻上说,我爸爸要占领皇宫。”
“对啊,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奥菲斯到处都在赶制庆祝的烟火与横幅呢,幼儿园也在练习节目,到时候我们要举着鲜花欢迎凯旋的军人们。”苏瑟用力握了握他,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但我其实有点担心。”游铮轻轻说,他还是板着脸,口气中听不出来感情,但苏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游铮看起来像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冰块,但他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他突然跳到了窗台上,指着一颗星星大声说:“你爸爸就在那颗星星上呢,星星还在闪,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游铮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片刻之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亮着的是恒星,飞船怎么可能会在恒星上。”
苏瑟努力撅起嘴:“说不定呢,有人就是会在恒星上,这样心里想着他们的人,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了!”
他们俩在窗台上相对而坐,外面是无边的星河,一直垂到远方的地平线,孩子们的喧闹声很远,很远,最后,游铮倾身抱了抱他的肩膀:“谢谢你,苏瑟。”
很久很久之后,苏瑟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心口都会微微发疼。
但当时他不懂,他拿出一根发带,晃了晃脑袋:“喏,为了找你我头发都乱了。”
游铮还是微笑着,接过发带。
他每天都替苏瑟认认真真地绑好头发,直到他们长大,再也不会玩捉迷藏了。
第三十四章
“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到最后,是金钱在统治资本家,而不是资本家在指挥金钱。”游铮的声音很沉,仿佛在念一段悼亡词。
“哼,”苏瑟轻轻地笑了,“这是从前我替你写的经济学论文,从来不知道你记得的这么清楚。受宠若惊啊。”
“没错,我是个成功的商人,天琴座没有一条法律会因此给人定罪吧,”他努力地嘲讽道,但到最后几乎像一种哀求,“别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别自欺欺人,”游铮打断他,“我们很早就分开了,直到高中才又见面。我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你。”
苏瑟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可思议道:“我那时候只有十岁,又不是我想不辞而别的。苏家突如其来地和游家断交,转而和赫连家来往密切,这难道是我能控制的!你能因此指责我背叛了你吗,游铮?”
游铮的面色还是阴沉如水,他斟酌着说:“我指责的不是你,苏瑟。只是,苏家,游家,赫连家……当时我突然明白,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成年人的友谊。”
一开始什么都非常对,苏瑟的父亲驾驶着飞船载着他们去迎接从受降仪式上归来的游不殊。
“部队明天才能抵达奥菲斯,”苏瑟的父亲和他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性情都非常相像,他对两个小孩眨眨眼,“但我认为元帅想他儿子想得快要疯了。”
在军舰的甲板上,他们见到了游不殊,他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比三年前和游铮告别时少了许多意气风发。
但游不殊还是一见面就把游铮举到了头顶,逗得他难得笑出来声,然后把他放到地上,和他对了对拳:“你长大了,我的小男子汉。”
一个胖乎乎的两三岁小男孩抱着游不殊的大腿,好奇地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这些陌生人,游不殊把他拎到面前:“游铮,这是你弟弟。”
苏瑟先惊奇地喊出来:“游铮,你弟弟和你长得好像!”
游不殊拍了拍两个大孩子的肩膀:“带他去玩吧,但不准捉弄我的下属,而且离船上的那些按钮远一点。”
然后游不殊转向苏瑟的父亲,端详了他一会,用力地抱住了他:“谢谢你,兄弟。我代表所有军人,感谢你为天琴座的付出。顺带,谢谢你照顾我儿子。”
对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说:“这是我对国家应尽的义务。而且,我们是世交不是吗?”
游不殊放开他,随口问:“我上次回来只知道你结婚了,都没来得及送贺礼。怎么样,妻子是谁,一定是个美人吧,毕竟小苏瑟这么漂亮。”
对方看着他深黯如墨的眼睛,说:“赫连夏。”
游不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孩子们在甲板上追逐着,苏瑟躲到了游铮的身后,游竞没来得及站住,摔倒在地,然后他瘪了瘪嘴,大哭了起来。
可能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开始改变了。
后来大人们慢慢开始争吵,声音从游家的书房里传出来。
“我没想到,元老会想要裁军,你就让他们裁了,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战争已经结束,削减军方的支出无可非议,民众们也会很欢迎这项政策。”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只是一个开始,游家已经成为元老会的眼中钉。”
jezz安静地自动从书桌的面板上升起来两杯茶,游不殊喝了一口:“随便他们吧,只要游铮和游竞能够平安地长大,其余的东西我已经不在意了。而且,赫连家最近一直在向你示好,不是吗?你娶了他们家族最受宠的小女儿,他们不会动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