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良是躺在一辆拖拉机里回来的,拖拉机里面铺了很多稻草,上面加一床凉席。
虽然动了手术,但夏德良现在依然不能动,哪怕翻身都要人帮忙。
拖拉机到门口时,夏言正在家里画画,听到动静后她火速往外赶去。
只见夏德峰和周达合伙用一个最简易的担架将夏德良往屋里抬,周淑琴一边走一边喊:“言言快打水,给你大舅和你大伯洗脸。”
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夏德峰和周达最近轮流去医院照顾夏德良,这是情分,夏言火速打水给长辈们洗脸。
夏德良一路从县城里折腾回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在流汗,似乎在忍受疼痛。
众人合力将他放在了床上,夏言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道:“爸,你感觉怎么样?”
夏德良不再摇晃,终于感觉好了点,勉强给女儿一个微笑:“言言,爸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哥呢?”
夏言实话实说:“我哥和吴朋在河坝上守机器呢。”
夏德良点头:“我晓得了,你去给你妈帮忙。”
外头,周淑琴正忙着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一边忙活一边道:“大哥晌午别回去了,留在我这里吃饭。”
周达摆摆手:“我回去了,你家里忙的很,我就不添乱了。”
周淑琴留不住周达,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周淑琴一走,夏言和夏德峰坐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
夏言目光沉静,夏德峰从侄女的脸上和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她的情绪。这让他感觉十分棘手,他想套话,又怕侄女给他挖坑。
他娘的,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小孩子,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呢!
夏德峰一边抽烟一边试探道:“言言,你爸伤了,咱们都心疼,这个时候咱们自家人得一条心才对。”
夏言嗯一声:“知道了。”
然后,没了……
夏德峰一噎。
他感觉对面不是侄女,是村支书,只有村支书才会这样跟他说话。
夏德峰又道:“家里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好,还是不要往外面说,外头人说不定就盼着我们内里先打起来呢。”
夏言这次多说了两句:“大伯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会说。”
这意思是有些话说不说要看我的心情。
夏德峰猛吸两口烟:“最近你给你妈帮忙,好好照顾你爸,有事儿就去叫我,现在农闲,你两个哥在家里也闲着呢。”
夏言继续点头:“知道了。”
夏德峰再次一噎,心里骂骂咧咧,这个死丫头!
夏言瞥了夏德峰一眼,那眼神让夏德峰十分气闷,里面充满了鄙夷,仿佛她在看一个傻瓜。
周淑琴回来后象征性地挽留夏德峰吃饭,夏德峰火烧屁股一般起身告辞。
伯侄两个第二次交锋,夏德峰再次落败。
夏言看着夏德峰的背影,一双杏眼眯了起来,对付这种心眼多的奸猾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多鄙视他。
周淑琴回来后就把家里巡视了一遍,有些不满意:“言言,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喂猪?我看猪怎么瘦了?”
夏言没回话,她不知道她妈怎么通过眼睛就能发现猪瘦了。
周淑琴继续抱怨:“你爸受伤了,往后你得中大用,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子。”
夏言仍旧没有说话,她习惯了在母亲面前沉默,如同以前应对她疯癫时的辱骂一样。
可夏言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舒服,母亲疯癫时的辱骂她能忍受,因为她疯了,没有任何人会跟一个疯子计较。
现在母亲心智健全,进门就开始挑错,让夏言瞬间丧失了跟她沟通的欲望。
最近父母不在家,夏立民和吴朋什么都听夏言的,妹妹也十分乖巧,这种短暂的和平日子让夏言一度感觉重生也很不错。
母亲一回来,夏言感觉到了压力。
是的,压力,虽然她从智商、情商和能力各方面都能碾压母亲,但她没有一点和母亲争吵的动力。
她早就不渴望母亲的赞许和认可,她只想让母亲安静,少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