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良回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开始收酒席,父女两个一起坐在那里喝茶。
夏德良有些忧虑:“言言啊,第一次见面,请他帮这么大的忙,他能办吗?”
夏言慢慢转动手里的小茶杯:“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无非就是一点人情,下半年我帮他多干点活儿,他不吃亏。别的不说,那家老板敢这么烧钱,屁股后头不一定干净。后面国营改制会越来越多,要是改着改着国有资产都被侵吞,岂不是成了挖社会主义墙角。而且我并不是要揭发,我只是讲故事而已。”
夏言仍旧延续自己的老办法,以讲故事的形式将此事抖搂出来,加一个抓眼球的标题。
夏德良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夏言微微摇头:“王主编之所以刚才迟疑,是怕这个话题太敏感,触动了别人的利益。但他如果不答应我,我肯定会想别的办法促成此事,而且我也可以断绝跟他合作。与其这样,不如他卖个人情给我。要是过于敏感,日报会拒绝他。我们先让他去试一试,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别的路子。”
夏德良觑了女儿一眼后道:“他刚才是不是在提醒你不要三心二意?”
夏言笑起来:“这有什么,他自己不也是一样,干着杂志社的工作,私底下肯定小动作一堆。文人的笔杆子是禁不住的,你用再多的合同都栓不住他,谁家没个几口人,谁能证明稿子是谁写的呢。只要他不发表反动言论,他可以同时以不同的人名在很多地方写东西。”
夏德良笑起来:“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中间的这些道道。”
夏言没有再说话。
夏德良想起女儿刚才给王主编的承诺,有些担忧:“言言,你下半年要上初三,学习压力大,要是王主编这边给你的活儿多,你会忙不过来的,身体要紧。”
夏言嗯一声:“我知道,我自己有安排。家里的事情往后我不会再管,能节省下很多精力。你别担心我,多关心关心月月,她还小,需要父母。”
夏德良点头:“我打算暑假把她接到阳州住一阵子。”
夏言点头:“可以。”
夏德良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什么,憋了半天之后道:“言言,你有什么话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知道,我跟你妈没尽到责任,但我们都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
夏言抬头看着父亲,三十七岁的夏德良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有了些皱纹。他的腰伤留下了病根,坐得时间久了就会酸疼。刚才一直陪着王主编,要坐端正,现在没有外人,他的坐姿有些垮塌。
她对着父亲微微一笑:“爸,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没有不爱你们,我只是有更喜欢的事情要去做。在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而且我行事风格跟你们不大一样,脾气也坏,在一起会跟你们吵架。你放心,我们一直是利益共同体,我在太平镇,人家知道我是夏老板的女儿,知道我哥以后能上大学,一般人不敢欺负我。平时我虽然不去找你们,但咱们家的生意遇到了麻烦,我这不是放下饭碗就跟我哥赶过来了。”
夏德良听到女儿这话后,鼻头有些发酸:“言言,对不起,爸妈可能伤了你的心,你自己千万要对自己好。家里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管怎么高兴怎么过。想要什么就来跟爸妈说,你的钱你自己攒着。”
夏言没有接这个话题,低头喝了一口茶后道:“爸,我们回去收拾行李,现在就去火车站。”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夏德良不敢久留,当即带着女儿和侄儿回旅社,收拾好东西就往火车站而去。
等到了阳州市,天已经黑透,夏德良的酒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