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向他回以一礼,却没有开口说话。翠山行解释道:&ldo;月座正在修炼闭口禅,言语不便。&rdo;
难怪打扮得这么寒碜,还修闭口禅……早该知道,在&ldo;亏待自己&rdo;这件事上这么有创造力的想不是佛门出品的都难。白雪飘深吸一口气:&ldo;二师兄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月座,保证连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rdo;翠山行满意的点头,这才道:&ldo;看见大师兄了吗?&rdo;
&ldo;啊?&rdo;白雪飘一时没有回过神。
&ldo;万圣岩的圣尊者携徒一步莲华、一莲托生前来观摩吾门盛会,宗主召众长老与大师兄、四奇作陪。&rdo;翠山行解释道。他隐下了后半句话没说,但白雪飘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四奇里的赭杉军、金鎏影、紫荆衣、墨尘音都到了半天,可大师兄连半点影子都找不到!
&ldo;未曾见到,大师兄许是……又在清净处参悟天道玄法了吧?&rdo;白雪飘白着脸,艰难的道。
翠山行脸上露出一副&ldo;早就知道会这样&rdo;的了然神情,一声长叹后,扔下一句&ldo;我去寻大师兄&rdo;后便迅速离去。白雪飘盯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凛神记起自己的任务,忙回身重新招呼身边的这群&ldo;玄二代&rdo;,却见他们早已三三两两的聚成了小团体,一个一个说得眉飞色舞,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而被他发誓&ldo;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rdo;的万圣岩月座,正低头和另一名&ldo;一有闪失对方的义母就会把自己拍成豆腐渣&rdo;的小姑娘眼对眼,难为他们一个修闭口禅一个是哑巴,你一眼我一眼的也不知道能交流些什么。
&ldo;……&rdo;白雪飘连头发都开始发抖了。
大师兄你快回来吧,小师弟我不想活了!
出乎白雪飘意料的是,月座和练无瑕这被他认为最难伺候的两个活祖宗其实都极为听话。练无瑕年貌是一干玄二代中最小的,却出乎意料的是最不娇气的一个,一路上劈柴、做饭、搭帐篷、清洗缝补衣物,不需白雪飘差遣,她便自觉地包揽了大部分杂务。而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万圣岩月座也极为勤快,他气力有限,砍柴担水等重活是干不了,做饭、洗涮缝补等细碎的活计则揽了一堆。也不知道他身为万圣岩的要员,为何会练出一手出奇好的厨艺与针线,竟然不比被义母放养的练无瑕的手艺差。两人时常探讨交流下厨艺‐‐早饭刚喝了加了萍山香萍熬得糯糯的粥,午饭就可以吃上万圣岩的特色素斋,晚饭则是剁得细细的鲜野菜馅儿的小馄饨外加豆腐皮的野菌包子‐‐往年的玄二代在历练结束后几乎个个脱了层皮,轮到这次,拜两人的福,个个吃得圆满白净面庞生光。
捧着清香四溢的饭菜,白雪飘觉得,这被迫成为孩子王的黑暗生涯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两线光明的。
望着白雪飘捧着晚饭满面感动的样子,练无瑕决定去附近的池塘摘几个小莲蓬回来,鲜鲜灵灵的剥着吃。此刻天色已暮,月光还不是很亮,天边处微微的泛着几颗星,在水里投下几点弱光,那深邃的池塘便益发的像是块青碧得近乎墨色的玉璧了。
练无瑕站在池边,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不,那不是歌声,而是一种奇异的香甜温暖的酣足感觉,像是乳莺探出巢外嫩红的小喙,初春冒出地面的浅绿的草芽,又像是寒冬幼兽蜷在母兽肚皮下颤巍巍的毛尖儿,老猿颈上挂着小猿在林间飞攀时身上涔涔的汗水。而最像的,则是炭火上红艳火苗的热度,与带着长者体温的披风边上镶着的玄狐皮毛一般,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融融暖意。
&ldo;真暖和。&rdo;似乎有小孩子迷迷糊糊的嘟哝着,小手扒着父亲的披风,贪恋的将整张脸都埋到了松软的皮毛里。看不清那名父亲的脸,但见他动作轻柔的将孩子往上提了提好让她睡得更安稳、又扯了大半的披风裹在孩子身上的样子,任谁也觉得他是在微笑。
那……是我吗?练无瑕睁大了眼睛,傻了似的望着,可惜始终看不清那对父女的脸。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觉便走近些,走得更近些……
端着衣服准备清洗的月座陡然听到一阵歌声自水中央传来,头微微一昏,旋即心胆俱裂的望见练无瑕一步一步走到了水里,不过转眼间,池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脖子,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往里淌。月座急得放下衣服就准备拉她回来,不想这仲夏夜晚的池水竟是冰冷彻骨,不过是一脚踩了进去,整个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救人。月座忙收脚,眼见得池水中央无声的旋起了一道漩涡,内中幽黑无尽,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后面满怀恶意的向外窥探着,而这时练无瑕距离漩涡只剩下不到三尺,就算赶回去找人求助也来不及了。
练无瑕觉得自己好像恍恍惚惚的和那孩子融为了一体,虽仍望不清正抱自己在膝头的父亲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正在对自己温和而笑。只是……练无瑕恍惚间想道,这种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而是出乎意料的冷呢‐‐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虽然现在她仍是很小,但那是更小更小的时候‐‐像无数书中所写的稚子一般窝在父亲膝上撒娇,满怀濡慕的张开双臂抱住父亲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