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再调查下去,单凭女人的直觉,已足够月无波厘清一切真相。所有的海誓山盟、举案齐眉,全都是谎言!只有红叶,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红叶,救她是为了红叶,娶她是为了红叶,耗尽青春年华苦练金银双掌是为了红叶,对她痛下杀手、屠尽西北十酋,还是为了红叶。
那她算什么?对楚王孙而言,她月无波,这个爱他至深又为生育孩子的女人,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儿!
满腔的悲愤燃烧成焚身的烈火,让她恨不能将那名负心汉生啖其肉,可自那之后的那么多年里,无论是楚王孙,还是两人的女儿,尽数销声匿迹。仿佛,这世间从来不存在着这么两人。
再痛切的悲怆,被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消磨,也只会渐渐地淡漠。反倒是思念在日复一日的追寻中潜滋暗长:女儿长多高了?生得好不好看?眉眼鼻子嘴巴像谁?有木有喜欢的少年?有没有被少年所喜欢?邓九五待她好不好?她是年纪成亲了,夫婿是谁?疼不疼她?她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
金银双掌再现尘寰,她穷追不舍,终于抓住了已化名楚王孙的邓九五的行踪。万千刻骨的爱恨交缠,都抵不过女儿轻轻柔柔的一声&ldo;母亲&rdo;。泪水应声而落。原来她的女儿叫楚华容,华容,多娇美华贵的名字,是她女儿的名字。
&ldo;请恩公剑下留情,放过我的夫君……&rdo;月无波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多痴傻过分,但自己的那一点羞愧与耻辱哪里比得上女儿的半分?只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坐视自己的骨肉失去父亲。何况再刻骨的恨意也无法抹杀一个事实,她对楚王孙,到底是有情的。
剑雪沉默不语。月无波有些惶急的睁着空洞的眼,语气近乎是低声下气了:&ldo;无波漂泊半生,历尽悲辛方得一家团聚,求恩公,莫使无波家园破碎。&rdo;
剑雪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ldo;金银封体,无情自明。&rdo;
&ldo;他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他无义!&rdo;月无波急切的道。
剑雪没有再看她,只是出神的盯着云端飘落无依的飞雪:&ldo;痴迷是苦。&rdo;
似是针砭提点,又似是有所感慨的叹息,奇异的语气令月无波稍稍一愕,然而心神激荡之际不及多想,即断然回道:&ldo;痴迷不苦。恩公,无波恳请你给夫君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和女儿定会尽力约束他,引导他重回正道,求你了!&rdo;
这年的第一场雪落于深秋,兀自青葱的草木几乎一夕之间凋零殆尽,独有几片枯黄眷恋在林梢指头,被那重重素白的冷雪,覆上了晶莹冰寒的霰壳。剑雪的目光落落凝望着它们,仿佛望见了某种名为&ldo;命运&rdo;的轨迹。
也罢,俱是痴人。
&ldo;人不犯我,我不犯人。&rdo;他终于开了口。
许诺比想象之中的艰辛还要来得轻易,月无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待她终于在心底一字一句的分析出他适才的话的意味时,已是过了些时候。她还来不及为之喜悦,便察觉到异样浮动的气流自不远处转出了一圈微冽的旋儿。不知为何,她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剑雪声音清朗:&ldo;有人问你,医治双目,可有意愿?&rdo;
月无波怎可能不愿?失明数十年,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光明的滋味。可还未待淡淡的喜悦涌起,便被愈加汹涌的恐惧淹没,她颤着嗓音问出了一个问题:&ldo;敢问恩公,那人在问我,为何……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rdo;
&ldo;她在言语,惟你不闻。&rdo;剑雪语声淡然,&ldo;心若晦暗,耳亦不明。医治双目,你可愿意?&rdo;
月无波双眉拧得死紧,面色渐渐苍白。她还算看得清,纵使心底再眷恋楚王孙,但真正可靠之人还是她自己。而她双目早盲,唯一立身的资本便是这双还算清明的耳朵。靠着双耳,差不多的情况她足以应对,可若是更复杂的情势呢?适才那女子说话之际,她居然半句也未能听到,可见自己一贯倚仗的耳力也并不如她往日所想象的那般可信‐‐万一出个什么差池,自己受苦也就受了,万万不能连累了华容吃苦!
一念及此,她立时道:&ldo;我想医好眼睛,我想要亲眼见见我的容儿!&rdo;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身体一轻,飞上了某种约莫是马匹的生物的背。那马儿跑得轻快而平稳,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便落落止步,驯顺的卧在地上,任她摸索着爬下来。她看不见,就在她所立足的所在,正前方是数间草庐,上悬挂的牌匾工工整整的写着&ldo;养生馆&rdo;。
她的身后,云鹿青崖低低的哼鸣着。红衣娇俏的金战战循声而出:&ldo;大师姊你终于来看‐‐你是谁?&rdo;
作者有话要说: 月无波年轻时之所以爱上楚王孙,是因为全家遇到歹人,除了她自己被楚王孙英雄救美,剩下的家人被杀光了。想一想楚王孙的真实目的,再想一想这所谓的英雄救美的真实性,细思恐极
第100章何虑何营
&ldo;王爷,月无波自三日前出门,至今没有回来。&rdo;粉衣的丫鬟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道。
金光深处,白发人一捋长须。数日之前,他曾借五弟章袤君之口传达月无波,欲收拢男子的心,需思考如何让自己对丈夫有所助益,一味的逞强斗狠只会将丈夫推得越来越远,据眼线回报,之后月无波便一直心事重重,果然三日前她便离家外出,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