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有会看眼色的,见此情景,立刻马屁跟上,叩首行礼。一人起头,后面的山呼万岁便跟着起来,整个大殿,顷刻间跪倒了一大半。就连霍刚和沈孝儒也被前后的人拉着,不得不跪倒在地……清颜耳边围绕着山呼万岁的响声,眼前是跪倒着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这一刻,她站在他身旁,俯视着众生,只觉得浑身血脉沸腾通体舒畅,终于能体会到身边之人心里的满足和欲望。权利的滋味,原是如此。——怪不得让人如此着迷。前殿转了一圈,清颜被迫成为了太后。这个结果,让她又喜又忧。喜的是暂时不用死了,忧的是她不知道皇帝酒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她揣测着,南宫烨刚刚上位,屁股下的龙椅还没焐热,政权不稳,前朝的势力暗潮涌动,先皇的隐藏旧部,先太子的势力,骑墙观望审时度势的官员……铁腕如南宫烨,也不可能将朝堂上的所有人全部杀光。所以,他现在需要安抚文臣,亟需她爹的势力,可文人最怕人戳脊梁骨,另有苦衷就不一样了。比如,先皇遗腹子……南宫烨居然给他们编造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寄托。他爹他们眼下,恐怕打着另外一番算盘,手拿隐忍剧本蛰伏了。回到寝宫,清颜坐在榻上,静静思索着,南宫烨留她一命,既可以表露他不会对先太子一派赶尽杀绝,也给了前朝老臣一个台阶下,稳定了前朝的局势。果然,不多会儿,小邓子回来传话,“娘娘,沈大儒亲手写了即位诏书……”清颜点点头,帝王手腕,武皇帝是,如今的新皇也是。能坐到龙椅上的人,那心都得有八百多个心眼子。都不是善茬啊。清颜喝了口水,润了下嗓子。刚才吼那一句话,嗓子都感觉要出血了,眼下她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还是好好休养自己吧。最近几日提心吊胆,今日又一早被人拉起,暂时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她便示意宫人给她换了便服,躺在床上囫囵睡着了。她梦到了幼时,她爹手把手教她写字,她除了手腕没力,写得歪歪扭扭以外,字却一字不落的都记下了。霍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的女儿就是聪明,这么多字,都记下来了,简直就是神童,随我!”
梦里,她笑着,被她爹举高高,骑在他脖颈上,他还随手取了个莲蓬,摘了荷叶递给她,她头小小的,一手拿着挡太阳,一手不客气地拍着她爹的头,喊着驾!整个院落里,都响彻自己的欢声笑语。可随即,场景一转,却是梦到了大殿上,她爹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她,脸色狰狞着:“老夫,亲自送你上路——”“不,不要……”清颜满头大汗不断地摇头,泪珠打湿了枕头,帘子外伸来一只白净又有力的手,缓缓落下,摸了下枕头,湿的。一股龙涎香传来,清颜的手被来人握住,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龙袍,她一时有些恍惚。“醒了?”
那人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忽而促狭道:“母后!”
清颜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张嘴,艰难道:“陛、陛下……”南宫烨抬手止住:“嗓子疼,就不要说话了。”
一位中年太医背着药箱,跪地行礼:“臣太医院院判姜思年,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
“平身,姜爱卿不必多礼。”
南宫烨示意他上前,姜太医乖乖照做,南宫烨指着清颜脖子上的伤,“太后昨日想左了,悬了梁,夜里紧急,便没寻你……”姜太医看了一眼,从药匣子里拿出一瓶药,神色轻松:“太后娘娘的伤看起来重,微臣这瓶药上上,揉搓开,几日便好。”
“如此,甚好。”
南宫烨淡笑着表示满意,又随即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太后她身怀龙嗣,昨日恐怕受惊……”“老臣这就给太后娘娘问脉。”
姜太医信心满满,手切上清颜的脉搏上,原本的从容渐渐消失不见,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南宫烨信步走到一旁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拿着茶杯,不断地吹着茶,却并没饮。只看着茶叶漂浮,悠悠开口道:“人有时,就如同这茶叶,浮浮沉沉,意外众多。朕听闻令堂今年八十有余,令公子也才成婚不过两年,今年就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四世同堂啊……”姜太医的手仍旧放在清颜的手上,手指却不断地颤抖着,额头上的汗,一滴滴顺着脸往脖颈里淌着,汗涔涔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狼狈。清颜微瞟了一眼姜太医,心落不忍。姜太医收回了手,踉跄着下了台阶,险些摔倒,他跪地叩头:“娘娘身怀六甲,虽是滑脉,月份尚浅……不知……”南宫烨倏尔一笑,将茶杯放置一旁,缓缓起身:“不知太后这腹中一胎现月份如何?”
姜太医窥着他的神色,犹豫地张口道:“一,二?三……应是一月。”
南宫烨面色不变,缓缓点头温声道:“才不过一个月,那月份是尚浅,只是不知这腹中龙嗣……是男是女?”
清颜都忍不住扶额,这就是明显的欺负人了,别说她肚子里没存货,便是有,才不过区区一个月,谁特么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姜太医闭目咬牙:“娘娘腹中定是个小皇子!”
南宫烨点头应和:“皇子好,皇子好,朕还真的很缺一个弟弟。”
清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儿,可不是缺嘛,武皇子嗣本就不多,早起夺嫡废了两王,宫变之日太子以及拥立太子的齐王等人也全都归了天了。南宫烨的兄弟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听闻清颜肚子里有皇子,前朝老臣都老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