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的神情,伸手去搂她的肩,笑道:“天底下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朕一定会相信皇兄。”看她默然无语的样子,他又低头亲亲她的脸颊,说:“朕十岁登基,朝政都在皇叔的手中,去年,有十几位大臣提出让朕亲政,皇叔在朝廷上逼朕给那十几个朝臣定下谋逆罪名,朕没有办法,不得不应允,回宫后……”他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必定是与瑞王有关的事情,便在旁问:“回宫后瑞王怎么说?”
“皇兄对朕说,现在摄政王逆心已露,不能再姑息下去。”他讲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到现在还在后怕。
良久,他才转头看盛颜,喃喃说,“后来皇叔在宫中暴毙,他的血就溅在朕的脸上……朕心里,心里真是……皇叔对朕,其实也不是不好的,朕小的时候,他到宫里,总是带一些宫外的精巧玩意过来哄朕……所以皇叔去世后,朕因为心里难受,大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是没有养过来。”
她帮他拿了衣服过来,听见她这样说,却突然插上一句:“皇上的笛子吹得真好。”
他怔了下问:“什么?”
“皇上身体不好,气虚力弱,可是吹笛子时却气息绵长,毫无殆滞,这笛子吹得还不好么?”她笑问。
他听到这一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拉着她倒在床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没错,我是怕了这朝廷,不愿再过问了。”顿了顿,又说,“皇兄比朕年长,又通晓政务,摄政王死后,朝廷里的势力全是倾向他的,朕既没有办法与他抗衡,自己也不愿在这位置上呆着,常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他的才对。”
她默然无语,把自己的脸贴在枕边,想起那人清峻的容颜,的确是比眼前人更像一国之君。又听到他说:“等将来朕把病装得严重点,就说自己实在不堪劳累,然后退位给皇兄,到时你和我,什么都不做,每天就弹弹琴,看看花,生生孩子……”
“什么叫生生孩子?”她又窘迫,又羞恼,使劲捶捶他的肩,说:“快点出去啦,那么多人在等。”转身不再理会他。
他笑着在她耳后轻轻说了句“等我回来”,马上就出去了。
尚训到雍华殿时,礼部的人已经在了,连瑞王也已经在等待。
其实也并没有他什么事,礼部早已经拟好入选的人,主试是瑞王,他只要最后钦点就可以。
在间隙,尚训问尚诫:“皇兄,我朝可有刚入宫的女子就进封妃嫔的前例?”
尚诫说道:“曾有过,在高祖朝时,永安王的女儿奉诏入宫,便封为贵妃。”
尚训忙问:“假若朕很喜欢一个女子,她父亲只不过官至天章阁供奉,这有什么办法吗?”
天章阁供奉。瑞王刹那间知道了他所说的人是谁。他默然无语,看着自己手上那些士子的名册,好久才说:“不知道。”
尚训觉得他口气与平时不一样,微微有点诧异。
“我只帮皇上过问朝廷的事情,这些后宫的事情,我不能插足。”他淡淡地说。
尚训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在宫里时间还有很长,慢慢来罢了。”
瑞王什么也没有说,等到所有人试完,点了新的吏部与礼部侍郎,两人起身。尚训上御辇的时候,听到瑞王在后面说:“皇上想要的话,规矩也不是不能改。我去与太后商议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他一只脚已经在凳上,听到这话,惊喜地回头问:“真的?”
“嗯。”他应了,便再无其他言语。
“那真是多谢皇兄了,朕等皇兄的好消息。”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拉住他的手,笑道。
目送御辇离去,尚诫转身就走,只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一堆东西,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想着她在桃花树上的微笑,自己在树下看她,现在想来,还是不知道美的到底是人,还是花朵。
她对他说,你放心,我等你就是了。
言犹在耳,却不知有些人本就不讲信用,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进宫,又被自己的弟弟遇见。
就算是太后的懿旨,若她真的爱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推辞宫中的宣召,不是吗?
他的贴身侍卫白昼,在旁边低声说:“王爷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要先去休息吗?”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默然了许久,他终于说:“白昼,我现在,心里真是难过。”
白昼忙躬身说:“王爷是现在天下第一人,理应开心快活。”
他淡淡冷笑,白昼听到他缓缓说:“天下第一?事事称心如意,一切尽为所有的人,并不是我。”
盛颜在女贞树下设了一张睡榻,尚训回去时,她正在树阴下午睡,一身都是绿意荫荫。
尚训制止了要去叫醒她的宫女,自己拿了一本《春秋繁露》在旁边看着,初夏时节,天气渐热,他觉得微微困倦,不觉也倚在旁边睡着了。
在恍惚中,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搔着痒,他一时惊了起来,挥手道:“盛颜,好痒……别闹……”睁开眼却看见盛颜还在榻上睡着,此时才被自己惊醒,刚刚睁开眼。
他诧异地看看旁边,盛颜支起身子,笑道:“你啊,一定是坐在这里,被女贞子的花掉进领口了。”尚训才发现自己和她的全身都落着细细的白花,她将他的领口拉开一点,帮他把里面的花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