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庭四月,草长莺飞,江南如画风景还笼罩在浓春淡夏里,西北黄土大地却已是一派狼烟纷起,边城、姑祀两座北部重城失守,镇关大军三十万人数骤减至二十万,主将司空震下令全军退至青垨草原,太子司空璟与黄沙领主淳于岸借边城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屠城之后歇在城内拒不应战,而和东衡孙适光联盟的大皇子司空祁,驻城姑祀,放言不日便要一路南下直攻帝京!
西北沦陷,惊天消息乱了帝京城!一路上被司空祁无视的难民本就不愿再回西北,如今听得双城被破,战火一触即发,难民更是如潮水般涌向帝京,以寻求最后的庇护。
皇帝那日当殿晕厥,至此一病不起,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眼看着国家大乱,君主却卧病在床,这可愁白了一众朝臣的发。边关战报快马加鞭送来一拨又一拨,却再无人批奏,西北二十万将士粮草告急、北方至江南一路上难民拥堵官道、太子党大皇子党难保自身以至于略了民怨、帝京城内百姓人心惶惶恐要起乱,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光盛三十七年四月初五,西北青垨草原。
一年轻小将出了自己的帐房,步履匆匆朝营地中央那将军主帐赶去。
“吴兄弟,”主帐前头守卫的将士见到那小将,行了一礼恭敬喊了一声,也算是给里头的将军报了信,“将军就在里头,副将军也在。”他道,见小将应了一声,脚下不停便掀帘进了去。
军中战报紧急,不拘泥任何无碍于战事的规矩。
那姓吴的小将进了帐,帘子又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守卫的将士不免回头多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感叹:这小兄弟听说之前在叛变的司空祁队伍里,不知为何新兵被控制了,他倒和几个同帐的将士拼了命往外赶,听说塔楼外碰上了副将军,若非这几人的帮助,镇关大军就得再折一员大将。
想到这,那将士忽然鼻头一酸。大军还未正式开战,已有十一人······丧在这西北黄土大地上,年年受那风刀割,岁岁因那沙尘化,一朝身死,十年骨成灰,葬在这西北大地,别说收尸了,连根头发丝儿也不见。
余良、胡岱冬还有另八人,得了大将军的命令随副将独闯边城,原以为此去就算援救无果甚至凶险万分,也不该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屠城······将士闭闭眼,眸中有泪融于无声。
司空璟竟真的忍心!他已是一国储君,天下早晚都是他的,左不过十年当今皇上就该退位了,既已挨了二十多年,又何惧再等十年?退一万步说,就算司空璟等不及要坐这皇位,凭他多年贤能之名,也不愁会有拥护者,可屠城之事一出,还有什么民心所向?哪怕他篡了位,民怨难平,这位子也坐不牢靠!
屠城,那哪是什么屠城!十万黄沙人加上十万后援部队,二十万大军对上一万边城将士,这分明是收割人命!
帐外将士忿忿难平,大军进不得边城,其一是因为边城久攻也难下,其二是担忧姑祀城会有异动,若到时候大军受到前后夹击,那便是一场惨烈的围剿。可若就这么三方僵持着,也非长久之计,镇关大军的主要粮草是由后部队伍司空璟负责运送的,现在司空璟造反,大军粮草撑不了几日了。
今日吴小兄弟急匆匆来找将军,怕就是为了这攻与否的事儿了,也不知能商量出什么结果?守卫的将士摇摇头,挺了挺腰杆叹息:听天命吧······
宋歌进账时,司空震正坐在当前的大座上皱眉和司空翊看着羊皮地图,听到声音他才抬头道:“吴归,可是帝京来消息了?”
司空翊侧眼瞧宋歌,入眼的不是寻常女子装扮的她,而是一个穿着普通西庭将士服的瘦弱少年,那少年浓眉大眼,生得是魁梧的长相,却有副弱不经风的身子骨,听到司空震问话她才抬眼,眼中风光似天地同色。
“是,”宋歌点头道,人停在几步开外,话却继续出口,“内阁拟了急信,说是皇上病重帝京生乱,百姓恐有生事之心,特请将军遣十万将士回京,护驾!”
宋歌最后一言抬高了音调,她不满内阁行为心中有愤,忍不住便泄了情绪。
司空翊闻言霍然皱眉,眉头狠狠打了个结。
遣十万将士回京?不是内阁学士疯了就是他们疯了才会同意这档子事!镇关大军二十万人,边城二十万人,姑祀十五万人,再遣十万将士走,他们西北大军区区十万人,单打独斗任何一方都显吃力,若司空璟和司空祁来个两面夹击,这十万将士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帝京不派援军来西北也就算了,还敢把人调回去?!
内阁眼下是被西庭的大乱给弄慌了神,帝京再乱,百姓也掀不起大波澜,虽然皇城守卫比起寻常薄弱,但御军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朝臣不日日思索着自己当初站在太子一党还是大皇子一党,帝京民怨很容易便可平息,皇上虽病重无法亲政,但皇后主事,几个重臣联合,也总比大军急行半月多赶去护驾来得强!
宋歌和司空翊想法一致,内阁这做法实在荒唐,帝京乱,乱不至城池失守,西北如今站在三方战火点,撤去十万将士,等于割了大半西北地境送去对方怀中!
她揉揉眉心,触手便是那还不太习惯的浓厚粗眉。
那夜陷入司空祁围攻下,幸得温自惜及时赶到,一把催泪药粉遮了他们踪迹,跑出没几步便碰上策马而来的熊大三人,司空翊那时还不忘背上魏孟扬的尸身,于是那次,被点了穴道的她在温自惜背上。他们一路奔走,所幸司空祁未打算穷追,挨了几日回到青垨草原,大军恰在此时赶到,听说司空翊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大军便逢了埋伏,方向迷失数日,再往边城赶已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