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叫好声中,叶苏打一眼他的手表,已经九点半了。时间刚刚好。叶苏准备离开,而那男子也站了起来,与几位老人寒暄几句,转身朝回走,与叶苏恰好顺路。起先他走在叶苏前面,后来叶苏怕迟到,下意识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超过他,把他远远甩在身后。紧赶慢赶,到路口时发现那圆脸大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叶苏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大姐,我来晚了。”大姐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没晚,现在还不到十点呢,是我来早了!”两人一起走到路边门市部旁,大姐开始掏腰包,先拿出一沓子布票,“这次不凑巧,没弄到缝纫机票,倒是弄到了一张电熨斗票,不过我都打好招呼了,下一批缝纫机票头一份就给咱。”叶苏看到那一沓布票眼睛就已经亮了,“大姐,你也太厉害了,怎么有那么多票?”大姐得意又神秘地笑着,“实话告诉你吧,你大姐我呀——在纺织厂上班,最不缺布票。”叶苏一听别提多兴奋了,这大姐身上可带着取之不尽的资源,她可得好好把握,“那太好了,我以后还需要很多布,大姐手头有的话还请尽量给我留着。”“行!”一听有稳定买卖,大姐乐得跟花儿一样,又问,“这熨斗票你要不要?”叶苏摊开手,“当然要。”“好嘞。”叶苏付完钱,把布票和电熨斗票放进挎包,“那我什么时候找您拿缝纫机票?”圆脸大姐没答,却冲着她身后的方向使劲招手,叶苏跟着回头看,愣了一下。不远处,一边朝这儿走,一边跟大姐打招呼的年轻男人,正是刚才在小公园跟退休大爷下棋赢了的那位。圆脸大姐笑意比刚才更盛,朗声叫着,“儿子,家里刚切了大西瓜,赶紧回去吃,甜着呢!”年轻男人答应着,顺势看叶苏一眼,也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拐进巷口。叶苏眨了眨眼,心说这世界可真是不巧不成书。目送走了儿子,大姐突然拉着叶苏的胳膊角落走,低声问道,“我儿子在北都工作,能弄到外汇券,你要不要?”外汇券是1980年才发行的,正是紧俏的时候,可以买到进口商品,还可以在特殊地方消费,叶苏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步调暂时还用不上,便说,“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一定找您。”“也成。”大姐爽快地说,突然想起叶苏刚才问缝纫机票的事,这才回答,“缝纫机票要等几天,我还说不准,这样吧,你且等两天,啥时候进城来,就去这条街◎村里有人说你在和顾平谈朋友◎顾平、崔胜民,加上来帮忙的工人,吃饭的足有六人,叶苏怕买的肉菜不够,便去菜地里薅了些青菜和马齿苋,一个清炒一个凉拌,吃起来很是清新爽口。主食是葱油饼,来干活的都是壮劳力,消耗多,胃口大,叶苏一连烙了二十张饼,差点供不上他们吃。崔胜民一边吃,一边帮着烧火,一边还不忘架秧子起哄,领着一众大哥对叶苏一顿猛夸,什么“贤惠”“勤劳”“手巧”……诸如此类的词全都来了。这种密集的夸人法用在叶苏身上,饶是叶大设计师过去获奖无数,也生生闹了个大脸红。好在他们吃饭快,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吃光喝足,商量好第二天干活的时间就各自散了。叶苏无意间留意到顾平左手拇指有些红肿,伤口可能有些深,可他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这根伤指照用不误。面前的杯子里还剩一口酒,顾平端起来就要喝。而叶苏冷不丁想起白酒可以消毒,抬手盖住他的杯口,“啪嗒”一声将杯子重新摁回桌上。顾平有些懵地看着她,几分不知所措。叶苏冲他眨眨眼,下一秒,行动再次先于思考,捏着他的左手拇指就往酒里放。崔胜民看景似的看着两人,隐约觉得有点……啧,咋说呢。-崔胜民和顾平帮忙收拾完才走,夕阳西沉,红霞满天,叶苏关上院门,返身回西屋。床挨墙放着,已经修好了,床头搭着她的被褥,边角有烧毁的地方,可还算干净。叶苏走过去铺床,几件衣服从被褥间掉落,叶苏认出是她新买的那几件衣服,抖开看了看,只有那件明黄色衬衣没烧坏,卡其布裤子和白裙子都被火燎了边。叶苏有点心疼,这刚买的新衣服,有的还没上身呢。她叹了口气,双手提着衣服左右翻看,心想稍稍裁剪一下,再锁个边,应该还能穿,总比那双烧得只剩底的回力鞋幸运。残阳在仅有的小窗框里移动,夜色开始弥漫,天空呈现浓郁的蓝紫色,叶苏正要开灯,突然听到院外有人敲门,伴随着一个女孩喊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