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
汽车穿过鱼龙混杂的集市,驶过拆迁的废墟和几栋屹立的钉子户,七拐八绕转进旧街区。
路口窄,车子进不去,孟绪初下了车,带着江骞往里走。
这片街道很老了,空气里有经年累月的腥臭味,没下雨地面低洼处也时常有积水。
孟绪初拢了拢风衣,稳步迈过肮脏的水坑。
前方在办丧事。
往里走,葬乐声加大,风里飘着纸钱灰烬,孟绪初咳了两声,接过江骞递来的湿纸巾,掩住口鼻。
尽头是一片宽阔的平地,连接着周遭几栋居民楼。
白色塑料棚连排搭起,外围放着几个纸花圈,棚子里稀稀拉拉坐着吃白事饭的吊唁者,大多是上年纪的老人。
孟绪初让江骞留在原地,自己去了最里处的灵堂。
他穿黑色长风衣,面容冷白,气质与颓败的老街区格格不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孟绪初目不斜视,径直往里走。
灵堂里人格外少,只有一位老人和两个稍年轻点的中年人。
老人一见到孟绪初就连忙从蒲团上起身,颤巍巍走过来,孟绪初扶了一把,喊:“叶老伯。”
叶老伯激动地拍着孟绪初的手:“小绪你怎么来了?”
孟绪初扶着老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董事长听说叶奶奶去世了,很伤心,托我来看看。”
老人连连点头:“董事长有心了。”
孟绪初把祭奠礼品交给那两个中年人,叶老伯连声道谢,看孟绪初像是有话要说,就挥手让他们去外面招呼客人。
灵堂彻底空下来,孟绪初便将一个厚厚的白色信封塞进老人手里:“这是董事长的一点心意。”
叶老伯一感受到信封的分量就赶忙推拒,“不行不行,不能收,这些年董事长已经接济我们很多了。”他不断摆着手:“现在老婆子也走了,我一个人实在不用不到什么……”
“不多,”孟绪初说:“打点葬礼方方面面都要花钱,叶奶奶先前住院也耗费不少,这里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这,这……”叶老伯涨的脸通红。
孟绪初又说:“您对林家有恩,不光董事长,我也一直记得,您就收下吧。”
“哪里就算什么恩呢……”叶老伯褶皱的眼皮都红了,“董事长,他真是个好人,一点点小忙也记到现在……”
孟绪初笑:“是救命之恩呢。”
“哪里的话啊,我当年也是偶然撞上了,帮一把手是天经地义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您帮了林阿姨,老师生前最感激的人就是您,董事长也一直记挂着。”
“这些年多亏林老师照顾我们一家,”老人叹了口气,“只是可惜,没能让林小姐再多……”他顿了顿,不再往下说。
孟绪初笑了笑:“那也没办法。”
他扶老人坐下,到灵位前上了炷香。
·
天色很沉,硕大的积云压在天际,空气是浑浊的味道。
不起眼的角落里,江骞沉默站着,双手交叠在身前。
来往的人多了,带着鲜花和果篮,吊唁完便留下来吃饭,丧棚里逐渐热闹起来。
江骞是这座老街区里从未出现过的生面孔,顶着一双混血的眼睛,穿着笔挺的制服,老人们边吃饭边啧啧称奇的打量着。
毫无预兆的,江骞偏头看了眼,无数偷瞄的目光瞬间收回。
江骞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可有可无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