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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上卷忍无可忍33（6）

穿行在铁矛一样的芦苇荡里，熊定山闷闷地想，看来我真的应该找几个好一点儿的帮手了，那俩家伙太熊蛋了。　　定山挥手让他们往前摸的时候，这俩家伙竟然黑瞎子似的站了起来，没等定山喊他们趴下，探照灯光就扫过来了。　　他奶奶的，这两个笨蛋，死了活该！　　熊定山摸到河北，跳上河沿，四下一打量，箭步进了去高个子伙计他大舅家的那片高粱地。　　天光已经放明，但还不太亮堂，朦胧得像隔了一层窗户纸。　　从东南往东北一路横躺着的云溜子，活像一条窄窄长长带了皮的五花肉。　　定山懒懒地在河沿上躺了一气，头顶上的浮云开始在天边出现，聚一会儿，懒懒散散地往四周溜达。

上卷忍无可忍34（1）

此时，卫澄海正拉着彭福疾行在通往三官营子的那条荒凉的土路上，脚后是一片尘土。　　天气闷热得燥人，卫澄海用手遮挡住耀眼的日头，冲彭福咧了咧嘴：&ldo;福子，日本鬼子没来的时候，天气也这样？&rdo;　　彭福舔了舔龟裂的嘴唇：&ldo;哪里这样？都是小日本儿造的孽，他连天老爷爷的娘都日了，天老爷爷能不发火？&rdo;　　卫澄海笑道：&ldo;那咱们就去日他们的娘。&rdo;　　彭福瞥了卫澄海一眼，蔫蔫地说：&ldo;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好像全是为了给咱穷哥们儿出气，谁欺负穷哥们儿你打谁。可是打从闯那次会馆以后你就变了，张嘴闭嘴杀鬼子。&rdo;&ldo;我张嘴闭嘴杀鬼子了？&rdo;卫澄海讪笑道，&ldo;没有吧，我那么没有城府？不过你还真的说对了，我跟小鬼子就是有杀父之仇……哈哈，我这是报仇啊兄弟。&rdo;彭福冷笑道：&ldo;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儿你想当个民族英雄呢。反正我跟鬼子没仇，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在咱们的地面上横行霸道，尤其是这帮孙子经常&lso;花姑娘花姑娘&rso;地日咱们中国女人……呸！凭什么？咱中国男人没长鸡巴咋了，用得着这帮龟孙子来帮忙？&rdo;卫澄海扑哧笑了：&ldo;哈，你呀，三句话不离本行，走你的路吧。&rdo;　　三官营子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八年前出了一桩怪事儿，这才改了名字。那天晌午，天上浪荡着一大块黑里透着屎黄的云彩。它自北向南一路游来，慢得如同病牛拉破车，只差没有&ldo;吱吱扭扭&rdo;的声响了。刚到村口道观的头顶，这块脏得像尿布的云彩就再也不肯挪动半步，不由分说便卸下漫天碗大的冰砣砣。正在道观天井里习演&ldo;老君剑&rdo;的三个道僮，被砸得脑浆迸裂，当场绝气。云彩的肚里空了，脚步也利落起来，拧腰转身一路逍遥直奔正南而去。天上没有风也没有雨，冰砣砣落得着实邪性。后来，山里有人传出话来，说是道观的观主与崂山紫云庵的一位女居士有染，两人经常在僻静的地方演练&ldo;易筋大法&rdo;，因而招致太上老君的惩罚。从此，偌大的一个村子再也没人敢去观里烧香许愿，好像那通没头没脑的冰砣砣还在头顶上游窜着寒气。直到民国初年来了个自称曹操的教场武师，招集一帮年轻人在道观天井里习武，又把道观改名为三官庵，观里才算有了一丝活气。　　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三官营子村头的时候，天已经大晌了，日头越发毒，晒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在一个胡同口，卫澄海站住了，冲彭福一摆头：&ldo;从西面数第四家，你去敲门，郑沂在那里，让他出来。&rdo;　　彭福瞪大了眼睛：&ldo;亲哥哥，原来你是来找山和尚的啊……搞得这么神秘。&rdo;　　卫澄海推了他一把：&ldo;别啰嗦。&rdo;　　找到郑沂，三个人一起回到劈柴院卫澄海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彭福没进门，站在门口冲卫澄海一龇牙：&ldo;老大，我也该回去了，家里有人等我做饭呢。&rdo;　　卫澄海蹬了他一脚：&ldo;赶紧回家把那个女人放了，不然阉了你。&rdo;　　彭福腆着脸笑：&ldo;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谢小姐的男人滕秀才去了崂山，你是想巴结人家呢。&rdo;　　卫澄海不说话，瞪着彭福的眼睛像要冒火。　　彭福连连摇手：&ldo;得，得得，我放人就是了……&rdo;说完，嘟嘟囔囔地走了。　　坐在一家小酒馆里，郑沂问卫澄海：&ldo;滕风华真的去了崂山？&rdo;　　卫澄海点了点头：&ldo;嗯。去了董传德那里。&rdo;　　郑沂说声&ldo;也想打鬼子呢&rdo;，沉声问，&ldo;你真的打算拉自己的&lso;杆子&rso;？&rdo;　　卫澄海说：&ldo;有这个打算。&rdo;　　郑沂干了酒，瞪着血红的眼睛问：&ldo;人呢？就咱俩？&rdo;　　卫澄海说：&ldo;我还没想好，肯定不是光咱俩。&rdo;　　郑沂说：&ldo;那天曹操问我你们要这么多枪干什么，我说，这还不够，按人数算，应该比这个多十倍。&rdo;　　卫澄海递给郑沂一条烤羊腿，一咬牙：&ldo;应该这么说。我想先拿这些枪当进见礼，送给董传德。&rdo;

上卷忍无可忍34（2）

郑沂说：&ldo;明白了。卫哥，咱们应该拉上朱七，还有，现在老巴手下有几十个兄弟，咱们也可以全给他拉过来呀。&rdo;　　&ldo;不能做那样的事情，那么做就坏了江湖规矩。我只需要他那几个猛一些的兄弟，比如……&rdo;　　&ldo;比如华中，&rdo;郑沂的脸红得像鸡冠子，一下一下地扳手指头，&ldo;彭福，庞德璋，邓世哲，黄八，刘……&rdo;　　&ldo;别数了。我只需要三个人，华中，彭福，大马褂。&rdo;　　郑沂抓过眼前的一大盘牛肉，稀里哗啦填进了肚子，又让小二上了一大摞煎饼，风卷残云般吃了个溜光，站起来拍了两下肚子：&ldo;我吃饱了。走，去找来百川要子弹。&rdo;卫澄海啜口茶水，拿起礼帽戴上，沉声道：&ldo;你别去，有失风度。&rdo;郑沂不解：&ldo;我没有风度？不就是去见一个泥土里打滚的老混子嘛，讲究什么风度？对待这样的人不能客气，直接揍他，就像我对待曹操，不揍，他能给枪？&rdo;卫澄海笑了笑，边跟老板结账边说：&ldo;不是这个意思，跟这样的人接触，我习惯一个人。&rdo;&ldo;明白了，&rdo;郑沂横身就走，&ldo;那我去老巴那里等你，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这次回来不见他不好呢。&rdo;卫澄海拉住了他：&ldo;别告诉他咱们的想法。另外，说话当心点儿……你喝了不少酒。&rdo;郑沂没有回头：&ldo;有数。&rdo;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郑沂摇晃着沿德山路往大窑沟方向走。迎面扑来的一阵热风让郑沂的全身开始燥热起来。郑沂刮下脸上的汗水，一把掀了褂子，在脸上胡撸一把，赤条条地迎着教堂的方向走。教堂东面不远处就是俾斯麦兵营，兵营的对面是阴森森卧在那里的山西会馆。朱四就是死在这里的……走近山西会馆，郑沂冷不丁站住了，我是不是应该进去给朱四烧点儿纸钱呢？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拐向了会馆西侧的一家杂货店。杂货店门前的嘎斯灯冒出绿幽幽的光，像一只逐渐膨胀的鬼火，郑沂悬空着心走了过去。　　&ldo;干什么的？&rdo;杂货店旁边的那条胡同里咕咚咚撞出一条黑瞎子似的大汉。　　&ldo;打穷食的。&rdo;郑沂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ldo;打穷食？你他娘的是个胡子吧？&rdo;大汉带着一身酒气，骂骂咧咧地撞了过来。　　郑沂闪身躲过这猛然的一撞，酒忽然有些醒：&ldo;兄弟喝多了吧？&rdo;&ldo;哟嗬？动作挺麻利嘛，&rdo;大汉往前趔趄了几步，猛地扎个马步，摊开双手在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咣咣击了两下巴掌，双手反着冲郑沂摆，&ldo;再来再来，这把不算。&rdo;郑沂无声地笑了，这个混蛋看样子喝得比我还多呢，正好，老子好久没有试试身手了，先拿他复习复习功课吧。上下瞄了大汉几眼，将一条腿在前面划拉两下，稳稳地站了一个虚步：&ldo;你先来。&rdo;大汉脾气很拗，扎着马步，纹丝不动：&ldo;让你先来你就先来，啰嗦个鸟！&rdo;郑沂料想自己犟不过他，将闷在胸口里的那股酒气咣地喷出来，一拍扎硬实的那条腿：&ldo;那我就不客气啦。&rdo;　　&ldo;叫你来你就来，客气个鸟！&rdo;大汉说完，双臂风车般一阵乱抡，&ldo;来吧，挨你一下，我这八年功夫算是白练！&rdo;　　&ldo;走！&rdo;郑沂的这声&ldo;走&rdo;还没完全喊出来，大汉已经直挺挺地撞到了马路中间。　　&ldo;咦？娘……&rdo;后面的这声&ldo;的&rdo;被一声&ldo;嗷&rdo;代替了，大汉的肚子被郑沂的脚猛地踏住了。　　&ldo;服是不服？&rdo;郑沂的一只脚踏着大汉的肚子，两条胳膊横抱在胸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ldo;服……&rdo;　　忽觉脚腕子一麻，郑沂暗叫一声&ldo;不好&rdo;，猛踩一脚大汉的肚子，横空跃出一丈开外，就地打个滚，腾地站了起来，胸口一闷，&ldo;哇&rdo;地吐了一口酒。太大意了……没等郑沂摸一下自己疼痛难当的脚腕子，大汉黑瞎子似的身形忽地撞了过来：&ldo;接着！&rdo;郑沂慌忙闪身，终是晚了一步，肩膀被大汉一撞，仰面跌倒。大汉挥舞簸箕一般大的巴掌，上来就抓躺在地上的郑沂，一下子抓在坚硬的石头路上，哼地一声抱着手跳到了路边。已经滚到马路牙子旁边的郑沂，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双脚着地的同时，一手抓住大汉的肩膀，一手别住他的一条腿，暴吼一声：&ldo;走！&rdo;大汉跟上次一样，直挺挺地又躺回了刚才躺过的地方。郑沂没有追赶过去，抬起脚腕子一摸，脚腕子外侧凸起拳头大的一个大包，好家伙，这小子力气可真不小。